“也不总是,有时只是砸些东西,或者是将自己划伤。”孟家姑娘说到此处,猛地住了嘴。 而后她窥了窥程念影的神情,见她面上没有一丝异色,这才又接着道:“外头总说蒋姨的性情古怪,也有说中邪的,其实她只是病了。嫣华将她看得很紧,很少在人前露面,却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消息,连带也没什么人愿意同嫣华一起玩了。” “是狂症。”程念影道。 “什么?” “是狂症,大夫不是这样说?”楼里有许多患上狂症的人,尤其是头一回杀人,亦或杀了太多人的,都极易患上这样的病症。程念影见得多,也就不足为奇。 “那就不知道了,也请过大夫,开过方子,总归是不见什么效用。”孟家姑娘摇着头。 “我来的时候你在哭什么?” 孟家姑娘没成想突然就将话转到了自己身上来,她有些羞赧地用帕子擦了擦脸,道:“是家里要给我议亲了。” “不肯给你嫁妆?” “我娘倒是留了些给我,只是……只是说出来恐引人发笑。我不愿意嫁人。” 孟家姑娘深深叹了口气,眉眼间忧愁萦绕:“嫣华叫我小心些,恐怕我身边的丫鬟婆子偷了我的贴身之物去给外头的男人。” “还有这样的?”程念影暗暗记了下来。 “但哪有千日防贼的,何况底下人一贯不听我的话,更是防不住了。有时想想真是没意思……”孟家姑娘说着说着住了嘴。 程念影一下抓起了她的手腕。 孟家姑娘结巴了:“怎、怎么?” “你的骨头有些软,气虚体弱,自然也没精力去管束其它。”程念影评价道。 孟家姑娘面上一红:“我……” 程念影:“你用力捏一下我。” 孟家姑娘垂下目光,瞥见她白皙光滑的手腕,怎么敢呢? 程念影见她不动,便用力攥了下她。 孟家姑娘疼得嘶叫一声,张着五指不动了。 程念影觉得奇怪:“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你怎么不知道反过来掐我?” “我不敢。”孟家姑娘眼角挂着泪珠珠。 程念影:“我叫你捏,你捏就是了。” 孟家姑娘只能憋着劲儿掐了掐程念影,转眼留下了浅红的印子。但程念影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劲儿小,回去了没事多练练。” “如何练啊?” “你心中想着极恨之人,没事捏一捏便是了。” 程念影伸手凑近她的脖颈,压在喉舌间:“若是捏这里,甚至不须使太大的力气。” 孟家姑娘心跳漏了一拍,不知何故竟觉得极害怕。 如老鼠见了猫。 程念影收手,屈指轻敲着她的虎口,耳根等处……“这些地方也是一样。试试吧。” 邹妈妈这时候又探头进来,喉间哽了哽,忍不住嘀咕:“这是作什么呢?” 邹妈妈干脆走近些,一福身:“郡王妃,那魏姑娘迟迟未归,咱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程念影:“走吧。”“下回我若没有喊你们,你们不许擅自进来。” 邹妈妈欲言又止,但胜在听话。她点了头:“哎。” 这说着要走,她还忍不住多看了那孟家姑娘一眼。 那孟姑娘两眼还肿着,娇娇气气,梨花带雨的,世间男人大都是抵不过这一挂的。 不过郡王妃把人家摸来摸去算怎么回事儿呢? 邹妈妈扶住了程念影的胳膊,魏家的下人也立即上前来引着他们往外走。 魏家远没有郡王府那么大,建筑结构简单。从魏嫣华的院子出来,没走几步,便经过了她母亲蒋氏的院子。 院门大大敞着。 程念影匆匆一瞥,并不见明火,也不见魏嫣华的身影,只挤了个满满当当的,数人你推我搡,拉扯得厉害。 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娘一早就该送寺里去了,她就是中了邪,早在佛前得了度化,岂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今日不必说那么多,人是一定要送去的,从前就是家里太惯着你了……” 话音落下。 有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揪着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正好撞到程念影跟前。 那妇人的头发被悉数剃去,身上没有任何配饰,若非穿着女子衣裙,打眼一看实在有些难辨性别。 她喉中挤出一声怒号,撞向右边的婆子,一口往那婆子的脖颈子上咬。 婆子匆匆将她推倒:“您瞧您瞧!这哪里还像个人?” 里头的人咬着牙:“绑了绑了!” 院子里便又冲出来两个小厮,扯着绳子往上扑。 邹妈妈眉心皱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哎哟,怎能这样不讲究?” 魏家引路的下人,也个个面上青紫泛红,想是很不愿叫堂堂郡王妃瞧见这样不堪的一面。 于是匆匆侧身想要遮挡。 这边的动静也让里头的人听见了。 男子朗声问:“什么人在外头?” “大爷,有贵人在。”外头的魏家下人压低了声音,万分尴尬。 “贵人?哦……”男子笑了,“嫣华,又是你那个并不在存在的,用来恐吓你祖父祖母的贵人?” “我倒要瞧瞧……” 教你有凭有据 男子推开身边人,跨步走了出来。 男子约莫四十来岁,身材高大粗壮,往那里一站,架势很是唬人。 但程念影先扫太阳穴、脖颈,再扫他的手指关节…… 下盘稳,是武夫。但功夫算不得卓越。 程念影打量他的时候,那男子也在看她。 男子的表情凝住,颇有些被冲击。 无他。 这般一个美人突兀地出现在宅院中,任谁也会晃一下目光。 程念影如今穿的净是郡王府准备的衣衫,首饰也多是皇帝赏赐的,与赴宴时的素净不同,今日很有些珠光宝气。 再看邹妈妈别管侯府如今有钱没钱,府里下人一向是端得高贵派头的,一旁带的小宫女是皇帝赐下,气质更不同常人而语。 那男子迅速收敛了惊奇的目光,疑惑地问:“敢问这是?” 邹妈妈撇嘴,倒不是个蠢人,看得着苗头。 邹妈妈清了清嗓子,中气比男子还足:“这是我们丹朔郡王妃。” 她现在觉得,留在郡王妃身边,果真有派头多了! 男子面上神色闪动,依旧觉得惊异。 丹朔郡王妃……?这几个字他都听得懂,但就是不大明白。为何郡王妃会出现在此处? “还不行礼?”邹妈妈眉头皱起。 男子半信半疑地躬身行礼,腰还没直起来,便又听见邹妈妈抱怨道:“这魏家什么规矩?岂有外男在内院里肆意奔走的?还冲撞了咱们主子。” 男子表情抽动了下:“我是魏嫣华的大伯。” “今日处置些家务事,没成想郡王妃在此,搅扰贵人,实在是我等的过错。”男子接着说。 男子深深一拜:“不敢再污贵人眼,恭送郡王妃。” 邹妈妈不说话了,转头去看程念影的脸色。 程念影的表情很平静。 这样的平静让邹妈妈暗中没底,但却让男子狠狠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若真是贵人,岂有什么怜悯弱小之心?走过踩一脚,都要嫌脏了鞋底呢。 程念影:“我想看看。” 男子噎住。 这贵人的喜好果真奇特。 “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家中也是为嫣华着想,若送她的母亲去寺庙静养,总比在这里耗着好,还害得嫣华迟迟嫁不出去。” 程念影好奇:“既是为她好,那她们为何不肯呢?” 男子再度噎住,压下恼怒:“妇人心肠!这样软弱难以割舍,迟早会扯出更大的祸事!” “妇人心肠?”程念影心里纳闷,难道我不算妇人吗?我一刀可以把你砍八块呢。哪里软弱? 男子也意识到失言,忙躬身又道:“贵人还是早早回去吧,若一会儿惊着了您,只怕郡王府要发落下来的。” 我被吓一吓,他们便要被发落?这样容易? 程念影眨了眨眼,扭头对身后的护卫道:“我要看看,看完再走。” 护卫对视一眼。 “是!” 他们上前一步,将男子撞开了。 男子心下更恼,但知道与贵人不可理喻的。别管这武宁侯府女从前是什么样,今日扛着丹朔郡王的大旗,便谁都要畏惧。 男子退后两步:“好好。” 他朝一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松开你们夫人。” 婆子撒了手。 蒋氏从地上爬起,还未站稳便径直朝程念影冲了过来。 且管这贵人是不是发善心,一会儿便该什么心情都没了。男子压住嘴角的嘲讽。 这时护卫匆匆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