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胡厂长来纺织厂的时候,大概也是面临过这样的问题吧?
其实,这些小打小闹,并不至于动摇他在厂里的根基,可是却让人有种如鲠在喉的恶心感。
王副局长被陆良辰这样的话呛得面色涨红。
“好,我喜欢这样敢说话的干部,三天之后,如果不能修好设备,你这个厂长主动请辞吧!”
王副局长这两句话说得咬牙切齿,那意思很明显,就是等着陆良辰辞职呢。
在场的人气的涨红了脸,年轻小伙子们更是攥紧了拳头。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王副局长耀武扬威地离开。
“厂长,怎么办?”有人焦急地问。
“我这就去车间。”陆良辰深吸一口气,决定回到车间,跟姜海棠共同找出解决之道。
等他到车间的时候,就看到姜海棠正在一点点地观察机器。
她的表情凝重且认真,就连周围的人,也凝神静气,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害怕呼吸声音太大,会影响到姜海棠一样。
姜海棠半跪在机器旁,纤细的手指抚过冰冷的金属外壳,指尖在每一道接缝处稍作停留。
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她专注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
“扳手。”她突然伸手。
老钳工刘师傅立即递上工具。
姜海棠利落地卸下侧板,一股混合着焦糊味的机油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十几个工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每一个人都非常紧张。
“看这里。”姜海棠的螺丝刀尖点在主轴轴承座上,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公差被故意放大0.15毫米。”
陆良辰俯身查看,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梢:“是出厂时就有的?”
“不。”姜海棠从轴承缝隙夹出一片亮晶晶的金属垫片,“这是后期加装的定位片,材质和原厂完全不同。”
她将垫片对着光转动,“y国军工厂特制的镍合金,普通民用设备根本用不上。”
车间里响起一片抽气声,这种精密算计,分明是蓄谋已久的陷阱。
姜海棠已经继续向下探查。
她的指尖突然在冷却油管接口处停住:“问题不止一处。”她示意陆良辰靠近,“接口螺纹被人为磨损过,导致油压不稳。”
“能确定是人为?”陆良辰声音发紧,一双拳头更是恨不得直接砸到y国人的头上去。
姜海棠没有立即回答。
她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放大镜,仔细检查螺纹内侧。
片刻后,她抬起头,镜片上反射着冷光:“螺纹磨损痕迹呈现规律性斜纹,只有专用铰刀才能加工出这种效果。”
“狗日的!”刘师傅一拳砸在工具箱上,“这是存心欺负我们啊!”
陆良辰脸色铁青。
难怪y国的专家要求他们支付高额的维修费用,原来,故障就是他们人为制造的。
“海棠,”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有把握吗?”
姜海棠的目光扫过周围殷切的面孔,最终落在那叠泛黄的操作手册上。
“给我看下热分析仪。”她突然说。
当仪器接通的瞬间,显示屏上的曲线让所有人倒吸凉气,热定型辊的温控模块竟被篡改了参数阈值!
“难怪会突然卡死。”姜海棠快速在笔记本上演算,“他们设置了反向温度补偿,机器运转越久,误差就越大……”
陆良辰看着她笔下流畅列出的微分方程,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腕:“你早就怀疑有问题?”
姜海棠想说是,可是,有些话,众目睽睽下真的不能说。
她也是上辈子到了顾教授家里才知道的,70年代进口设备普遍存在技术壁垒,外方经常在关键参数上做手脚,迫使中方支付高额维修费,当时,为了这些机器,华国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这也是造成国内外汇紧张的一个原因。
“从第一次异常停机就开始记录数据。”姜海棠翻开手册最后一页,那里贴满了折线图,“只是没想到...他们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