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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李言像只兴奋过度的陀螺,围着江乐打转,欲言又止。
直到坐进车里,瞥见前排的家长,她才掏出手机飞快打字:【到家和你细说一件事!】
推开家门时,江乐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被李言逗出的淡笑。可当视线触及客厅沙发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时,那点笑意瞬间消散无踪。
江从月一袭蓝白相间的长裙,慵懒地倚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漫不经心地翻动膝头的书页。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微微侧头望来。窗外的夕阳余晖恰好穿过玻璃,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这些年,岁月似乎在她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倒流,眼角的细纹悄然淡去,连鬓角新生的发根也透出乌亮的光泽,与银发交织,焕发着不可思议的生机。
这就是不用工作的好处吗。
自从江从月有意让她接触公司开始,她就喜欢上当甩手掌柜的快乐,什么事都懒得操心。要不是江乐还在上高中,她差点完全过上养老的日子。
“乐乐回来了?”江从月放下书,笑容温煦如常,“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江乐点头,端起稍凉的饭碗。
餐桌上,江乐的举止沉静优雅,挑不出半点错处。这些年江从月悉心调教的礼仪,早已融入她的骨血,举手投足间,俨然是富贵人家精心教养出的模样。
“待会儿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江从月自然地夹了一块糖醋小排放进她碗里。
江乐垂眸,安静地咀嚼着食物,没有追问去处。心里却像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微澜。反正不会把她卖了。
不紧不慢地把一碗饭咽下肚,江乐放下碗筷看向江从月。
“走吧,带你去见见你的父母。”饭后,江从月揽住她的肩膀,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甚至还带着点打趣,“嗯?我们乐乐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父母?
她浑身骤然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这么突然,是厌倦了她这个麻烦?还是找到了更合适的继承人?巨大的恐慌和冰冷的猜疑瞬间攫住了她。
上车后,她不自觉地捏紧手,撑着下巴无措地望向窗外。
江从月歪着头,将她紧张担忧地模样尽收入眼底,也不打断,也不解释,眼底笑意却更浓了。
车子平稳行驶,窗外的景色在暮色中飞速倒退。当那座肃穆庄重的白色石牌坊终于映入眼帘时,江乐紧绷的心弦才铮地一声断裂。
是墓园。
她跟着江从月,沉默地穿过一排排静默的石碑,最终在两块并排的墓碑前停下脚步。
照片上的男女还很年轻,眉宇间有着惊人的熟悉感,特别是那女子,眉眼轮廓与江乐几乎有七分相似。冰冷的碑文镌刻着他们短暂的一生,江云凌,季青,死于盛年。
燥热的天被阴凉的墓地隔绝在外,走的路上,江乐的心就已经沉静下来。在见到与她眉眼如此相像的照片后,她第一个反应竟不是沉痛,而是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的父母,原来已经死了。
“他们是一对很恩爱的高中老师。”江从月将两束洁白的菊花轻轻放在碑前,点燃了纸钱。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声音轻得像叹息,“是车祸。那时,你还不到两个月,他们正赶着回老家过年……”
江乐蹲下机械地接过一叠纸钱,跪在冰凉的石板上,一张张投入火堆。火焰吞噬着纸张,发出细微的哔剥声。
“我没有其他亲人吗?”她的声音干涩。
“都是独生子女。你奶奶……”江从月顿了顿,语气更轻,“老人家受不住打击,没几天就跟着去了,尸体都是几天后才被邻居发现的。至于你,也许是好心人把你送去了福利院吧。”
火光照耀下,江乐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疑问无声地砸在心头,她在撒谎。
如果奶奶去世多日才被发现,那襁褓中的她,又是如何被及时送到福利院门口的?
不过她不准备深究,一个人执意要隐瞒的事,再问也是多费口舌。她只是将手中的纸钱投入得更快了些。
不一会,她忽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射向江从月:“我本来就姓江,你……也姓江。”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这也在你当初说的缘分里吗?”
江从月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视线与她齐平。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火光,也映着江乐苍白的小脸。她轻轻摇头,语气无比肯定:“不算。”
听到这句,江乐牵起一个不大好看的笑,低下头声音闷闷道,“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今天才带我来这。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查到,我不信。”
“你小时候太小,不忍心说。等你大些了,又觉得……或许没必要。”江从月伸出手,温暖干燥的掌心轻轻覆上她的发顶,动作充满了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