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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而一步步地靠近时渊序,薄唇冷冽地开合,“身为濒危族群,又在战场前线上死斗,时先生,你还有多少命可以耗?或许不用我提醒你,”语气如同剜入他的心骨,“你能活到现在,本来就是奇迹。”
“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一个对你比亲人更甚的人,他也要反复为你殚精竭虑,担惊受怕,从来没有喘息的余地。”湛衾墨不动声色地说,“这就是时先生一向的作风么?我原以为我已算无情,可真正残忍的人,是时先生呢。”
时渊序本该怒不可遏,对方总是能以最能激怒的方式,让他分寸大失。
“你说得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似的。”他嘟囔。
“嗯。”湛衾墨挑了挑眉,“你认为不存在?”
时渊序一瞬间晃了心神,因为他猛然察觉到湛衾墨那一向沉静凉薄的灰色眼眸变了。
极其浓郁的愠色,化不开的怒意,让那灰色的眼眸刹那间黑沉得可怕,接近另一个人的神态。可怖又冷酷。
时渊序曾经那么心想,或许真正能够让湛衾墨有所动摇的人事物,压根不存在。
可如今,时渊序发现自己错了。
可他凭什么那么生气?
该生气的是他时渊序,是那个被对方忘得一干二净,又被对方尽数拆穿的人。
“退一步,既然时先生担心我,那就更应该好好活着。”湛衾墨敛去神采,“男人还有救,我带他去病房,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我自己一个人就够。”
时渊序愣了愣,“等等,你真的要这么做,可他相当于一个人肉炸弹……”
他发现自己从这一刻开始,甚至不认识眼前那个湛衾墨了。
对方的温文尔雅,对方的从容有序,原来也只是某一面。而那一面底下更多暗流涌动的情绪,他却看不穿。
那伤疤累累的心,本以为不会再飞快地跳动,在无数个那男人离去的独自一人的夜晚,他只想用钢铁混凝土匆忙地填补每一寸缝隙,从此再也不轻易交出自己的心,不轻易袒露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宁愿将残破的心封存在铁盒子里,然后抛下无尽的大海里。
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他了。
他也……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有什么期待了。
如此他便保持镇定从容,从此心如顽石,面沉如水,他是大人时渊序,而不是那个只能跟在大人身后索取,可怜兮兮的小小少年。
不要期待,也不要奢求。
他只能拥有很少的一点点,没关系,他可以靠着这一点点舔舐着很久,反正本来他也习惯了失落,他很能撑,可以抱着最后一点甜头等到黎明到来。
哪怕蜡烛熄灭了,燃尽了……他终究,还是温暖过的,不是么?
可脑海猝然想到那午后男人踏入别墅的后院,看似无心的一句。
“可惜,你不知道遗憾这种情绪,未必是至亲之间才会有。其次——”
“你又怎么确定,别人失去你的感受,不会比你失去至亲的更沉重?”
男人衣柜里的军装,那洗手间前的德比鞋,医学晚宴那晚车窗外烈火熊熊,他迷迷糊糊被揽入的怀…
再然后——
是那不明来源的,每月寄给他出租屋的药。
此时大男孩那颗心上挂着的锁,悄然间碎裂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是第二道……
第三道……
此时时渊序垂下眸,内心有什么就像是要冲破什么牢笼,抛下那从来都不抱任何希望的孤绝,那自欺欺人的自负……最后是被抛下的憎恨和愤怒。
连带着是心涌入的,本以为再也不会涌动的沸腾的血。
“湛衾墨。”
嘶哑的声音就这么从喉腔里,破碎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