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春日,但水中依旧是刺骨的寒冷。冰冷的水聚集起来,将景昱淹没,他能够看到段毓桓等人的嘴唇不断地动着,却无人伸出手将他拉上来,只因为他是司马家的嫡子,是很有可能继承大司马爵位的人。
他们接近他,却也忌惮他。
在那时候,景昱明了,哪怕是一同的玩伴,都是不可靠的,不值得信赖的。
周遭的水越来越多,景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岸上段毓桓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他越是挣扎越是沉溺在水中。依稀中,他听到二哥的声音,再然后,他被捞了上来。
再次醒来,他的眼前显出了景晨的身影来。她小小的,穿着苍色的衣衫,秀丽的容貌像极了母亲。母亲对他从来不假辞色,经此一事,看到姐姐,他就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握住了姐姐的手,大哭起来:“姐姐……姐姐……”
景晨同他一样的年纪,她的手并不像父兄那般宽大温热,相反,小小的、凉凉的。可当他握住她的时候,他才有了上岸的实感。他清楚,哪怕姐姐什么都没有说,她肯定也是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的。
哪怕有人忌惮他而远离他,哪怕有人嫉妒他而坑害他,哪怕世上所有人都遗弃了他,他还有姐姐。
甚至他都不需要询问,他就知道,姐姐一定会替自己报仇的。
那日溺水后,景昱出现在人前的时间越来越少,反倒是景晨代替了他,一直在和段毓桓这些人周旋。在一次比武后,他亲眼看到姐姐将段毓桓打落在水中,那时候的景晨也是如此的冷眸冷眼,好似那个在水中扑腾的人并非王上的幼子,而只是空中漂浮的尘埃。
景昱知道,姐姐是关心、在意他的。
她是这样好的姐姐,可是他却不是一个好的弟弟,是他先松开了姐姐的手,是他舍弃了景晨随着母亲远走,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游荡世间不愿归家,眼睁睁看着景晨一个人在燕国苦苦挣扎。
“姐……”
“你先出去吧。”
景昱和景晨的声音同时响起。景昱猛地站起身,他看着景晨,只看到方才不曾戴上面具的姐姐,不知道何时,戴上了代表着她身份的白玉面具。
看着这样的景晨,景昱欲言又止,他想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景晨,却不知道是否能在这时候告诉她。
景晨长身而立,她深邃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寻了许久的弟弟,她的声音平静,看着景昱,说道:“你还是住在隔壁的院子,明日随我一起去家庙,给父兄上香。”
她话说完,不等景昱的反应,手拍在了他的肩头,竟直接将他打了出去。
忽然被推出来的景昱一怔,他立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
景晨却没有理他,而是回了床边,算着时间,等着卫瑾韶的归来。
闭上眼睛,景晨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立在水中,不需要任何的着力点,就好似是水生动物一般。而手中的玄机悬空于水面,在她的右手随意地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