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燕珝以前,阿枝本以为自己看见他肯定会伤心委屈,还要掉眼泪。一股脑把自己所有?的难过?全部说出来,发泄清楚。 但?真正见了面,她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很?淡。 看见他只觉得不真实,又陌生。 纵使想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但?没了探究的性?质,心里长久的委屈并未因为他的到来而消散,反倒好像更压了一层什么。 明明她已经够努力?避世,所有?的矛盾都非她所愿。 他不想见她,便三?月不见,她在院中?枯等,等不到来人。 她主动走,他偏偏还赶来。 甚至是当着付菡的面。 她觉得自己像是书写过?的海上小舟,在风浪来临之际毫无自保之力?,只能任由海浪将她一次次裹挟掀翻,又渡着她远航。 无力?,又苦涩。 阿枝有?点疲惫,视线落在书上,随手拿起。 燕珝看向她,靠近了些。 阿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抬眼,带着些防备地看着他。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阿枝被自己干涩的声音吓了一跳,舔了舔唇角,“殿下今日?回京,可是有?要事?” 若无要事,怎会人在军营中?,连夜赶回? 她只能祈求此事不要事关北凉,战事能拖一日?,北凉的百姓便能安稳一日?。 “有?。” 燕珝倒不曾想她会先?问这个,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皱皱眉头。 “伤可好了?” “好了许多?,多?谢殿下关怀。”阿枝回答,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页,带起沙沙的响声。 开过?口,二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些许。 但?也只是些许,阿枝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燕珝显然也不是会主动跟人搭话的性?子。就在她以为他们就要这么沉默着回府时,男人忽然又开了口。 “许久未见你,可曾怨我?”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疲惫得不像是燕珝会说出来的话。 阿枝咬唇,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半晌,她才回答。 “不曾,”阿枝眼神没有?波动,说着违心的话,“殿下事忙,妾都知晓。” 燕珝坐在她身旁,咫尺远近,却又相隔万丈。 他看向她。 她瘦了很?多?,脸颊线条愈发明显,脸上没有?从前的笑容,平静地好像一潭死水。沉稳有?余,却了无生气。 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燕珝攥了攥手心,“你就不问我,为何过?来?” 阿枝抬眸,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 “……许是那边拥挤,下了雨潮气重?”阿枝试探着搭话,见燕珝神色浅淡,又找补道:“妾愚笨,只是猜测。殿下为何过?来?” “……” 燕珝抿紧了唇,本就白皙的脸色更是发白,脸侧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下,随即叹息。 他闭上双眼,随即又睁开。 “你今日?怎来了永兴寺?” “付姐姐相邀,盛情难却。”阿枝回答得公?事公?办,也确实是事实。 “嗯,”燕珝移开视线,看向马车另一侧,“那平安符,我看几位女眷都求了。你可曾……” 他声音低沉,一如既往地沉缓,却不知为何,顿了一顿。 “听说此符送心上人,极为灵验。” 阿枝疑惑他今日?怎的如此多?言,话题也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往日?都是她不停地说着这些有?的没的,燕珝默不作声。 “你若……” “不曾。” 阿枝回过?神来,打断道。 “妾不曾求符。”阿枝将手上的书页合了起来,看着他。 那符已经脏了,也被她送给了他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再找借口糊弄燕珝,索性?便没解释。 反正燕珝的平安,自有?付菡替他求。 就算没有?付菡,韩文霁那些贵女,一个一个排着队,也想要将自己求来的符送给他。 他不缺人喜欢,也不缺一个符。 身边的空气骤然一肃。 不知为何,阿枝忽然觉得愣了些,原本已经软化的关系又变得冷硬,车厢内的二人各坐两端,不发一言。 三?娘子的马车里,小炉烧得正旺。小块的银炭烧得噼啪作响,书被放回了原位,好像方才的那些,都只是幻境。 阿枝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可能让燕珝不愉,但?她手上没有?,也不可能凭空变一个出来。只是坐在原地,却好像犯了什么错事,等着人训斥。 马车慢悠悠入了京,声音渐渐嘈杂起来,进了街道,外头街市的喧嚷之声不绝于耳,各处的香味也传入了鼻腔。 忽然又有?些饿。 她闻到了熟悉的栗子酥,莲蓉饼的味道。但?也知道,马车不会因她停留。 她缩了缩手指,盼着早些回府,让小顺子来买。 “停车。” 男人蓦地出声,猝不及防地唤回了阿枝的神志。 马蹄声渐收,车架缓缓停下,阿枝看着他冷然的神色,有?些忐忑。 他不曾回头,起身掀帘下车。 茯苓又一次被吓到,车夫战战兢兢等着贵人指示,却并未看见他有?任何停留。 阿枝好奇掀起窗帘,之间男人面沉得冷肃,淋着雨翻身上马,一手轻拉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顺从地往前缓步而行。 不知道要去何处,但?应该也是她不解风情,惹到了他。 阿枝放下车帘,暂时无视了茯苓投来的问询,坐在车内,听见了季长川的声音。 “娘娘,”男人声音关切,“娘娘可还好?再过?几个街巷便到了。” “一切都好,多?谢季大人。” 阿枝轻言回复,“殿下去了何处?” “我也不知,娘娘且安心等着,回府之后……” 话音未落,便又听见一阵马蹄声,清晰又急促地轻响渐渐靠近,季长川骤然没了声音。 阿枝掀开车帘,只见燕珝不知从何处又回了来,带着蒙蒙雨丝,从雨雾中?逆光而来。 马车缓行,燕珝面无表情,牵马靠近车旁。 狭长的眸子轻扫了季长川一眼,后者立刻让开,一阵浓郁的香气传来,勾得阿枝眼睛一亮。 燕珝随手将糕点包扔进了车,稳当地落在了车里的小桌上,热乎的气息明确,一看便知道是刚出炉的。 他视线扫过?阿枝侧脸,“早些回去,别馋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阿枝抱着糕点还没出声,他便已经转头,对着季长川道:“随我入宫,有?事禀报。” 季长川未料自己今日?休沐,竟也闲不下来,对着阿枝抱歉一笑,“娘娘早些回去,若有?何缺的尽可……” “走了。” 燕珝沉冷的声音打断,轻扯缰绳,留给几人一个孤高的背影。 季长川策马跟上,淋着细雨远去。 阿枝有?些莫名?,直到回府都没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