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影棚的灯光熄灭,背景消失在黑暗里。 稽雁行从黑暗中走出来,门口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半边阴影,像一把光铸成的刀剑,要把他一分为二。 看见门口等待的夏彤,稽雁行露出歉意的笑:“在和导演讨论剧情,拖得有点久。” “没事,这是我的工作。” “对了,我得回趟家,U盘落家里了。” “行,那我开车送你回去。” 夏彤话音刚落,欢快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瞥了眼屏幕,眉头一皱,转身走远,接通电话。 五分钟后,稽雁行看着夏彤绷着张脸,同手同脚地朝他走来。 夏彤叹了口气:“雁子,我这几天没法陪你了,我妈住院了。” 稽雁行眼睛睁大,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没……没事吧。” “应该没事,但我爸在外地赶不回来,我现在得去照顾我妈,你、算了,我先送你回去。” “别,不用,我自己回去。”稽雁行连忙拒绝,“你赶紧去医院吧,我打车回去。” 川临小区入口处,出租车被身穿制服的年轻保安拦下,稽雁行住的地方离入口不远,他干脆抬腿下车,在月色里独行。 他也不算孤独,至少有影子做伴。 12栋左侧的通道上,黑色的库里南像暗夜中蛰伏的野兽,一个男人推开12栋的大门,朝库里南走去。 忽然,他站定脚步,辨认着路灯下的某个人,片刻后,他加快脚步,朝那人走去。 稽雁行正低头走得出神,忽而被阴影罩住,他一惊,还未来得及抬头,只听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稽先生,好巧。” 稽雁行抬头,严特助挡在他面前。西装没有丝毫皱褶。 恍神片刻,稽雁门的大脑重新开机,他诧异道:“严、严特助?您怎么会在这,阮……” “阮总在附近参加晚宴,结束之后,顺便到这边来休息。” 果然如此。 稽雁行朝严特助身后探了一眼,犹豫着说:“阮总……已经上去了吗?” 如果阮钰在屋里,明天再回来拿U盘也不是不行——稽雁行已经做好了回酒店的准备,甚至连说辞都跃然脑中。 “没有。”简简单单两个字,把稽雁行的设想打破,“阮总在车里,我带您过去。” “我——” “忘记问了,您有时间吧?阮总在车里等了好一会。” 至于这“好一会”究竟是三分钟还是二十分钟,那不重要。 橙色的内饰相当醒目,阮钰穿着英伦风的西装,颈间系着丝绒质地的蝴蝶结,他双腿交错,右脚支在半空。 “都这么晚了,你在外面散步?”阮钰看向稽雁行,他的头发比平常还要蓬松,像被风打理过,衬得脸小且精致,“真有雅兴。” 稽雁行不准备解释,他只是讪笑两声,站在车门处,不想坐进去,也不能转身离开。 阮钰眼神淡淡,“怎么不进来?你有喂蚊子的爱好?” 无奈,稽雁行只能弓起腰坐进库里南,严特助没有进来,车里只有他们二人,车门自动关上,与世隔绝一般。 很静,静到阮钰能听见稽雁行的呼吸声,像一把羽毛刷子,轻柔地扫过他的耳垂,泛起酥麻的痒意。 阮钰无意识地揉了揉耳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倏地停住揉捏的动作,轻咳了一声,才道:“这么晚还在外面?” “不是,我回来拿东西。” “拿东西?大晚上的,你要拿去哪?” “……酒店。”稽雁行如实回答,“我最近住在酒店,有东西落这边了,我回来取一下。” 阮钰眉头蹙起,似是不悦,又似是不解,他开口,嗓音夹杂着夏夜的凉意:“你搬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为何,稽雁行“擅自”搬走的做法,让他感到莫名的不舒适,他甚少来这处房产,甚至不记得它的存在,但自从稽雁行住进这里后,“川临小区”就变成了一个彩色的符号。 这同样是……很新奇的体验。 阮钰忽略心底陌生的感觉,他眯起眼睛,偏头盯着稽雁行的侧脸,等他给出合理的“解释”。 稽雁行扭头,正正好和阮钰对上视线,他慌忙低下头,睫毛颤动,像晚风轻抚花蕊。 “不是,我没有搬走,还住在这。” 那点不悦被风吹走了,阮钰抬了抬下巴,示意稽雁行继续往下说。 “这里离影视城有点远,通勤不方便,最近拍戏任务比较重,所以我就……暂时住在影视城附近的酒店。” “也行。”阮钰点点头,他支肘想了数十秒,又道,“影视城在哪?我让严特助给你安排其他的住处。” 酒店不如他的房产舒服,他暂时还没腻,剩下两个月的时间里,让情人住得舒服一点,也算尽金主之谊,好聚好散。 两个月,60天,1440小时,总能玩腻的。 “不用了,我住酒店就行,挺方便的。”稽雁行拒绝得相当果断。 阮钰却说:“我觉得不方便。” 稽雁行僵住,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阮钰的暗示。 最近阮钰带来的压迫感减轻不少,少到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情人”两个人从天而降,砸得他晕头转向。 稽雁行吐字有些艰难:“……我都可以,那就听您的安排。” 阮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稽雁行的“乖巧”并没有让他愉悦,他察觉到了稽雁行的僵硬。 ‘和我相处让你很难受吗?’曾经的疑问又浮现心头,甚至让他觉得烦躁。 “你究竟在别扭什么?”话说出口,阮钰自己也愣住了,他只想随口一问,话脱出口,却带上了真切的不悦。 稽雁行收起强挤出来的笑,双手局促地搭在膝盖上,他的视线被橙色充斥,橙色—— 他看过无数种橙色,日落、晚霞、雏菊和气泡水,唯独没有库里南的橙色。 如果对阮钰而言,不绝对臣服就是别扭,那么稽雁行也无话可说,他默默祈祷阮钰能够开启尊口,让他下车,“滚下去”也好,“出去”也罢,只要能离开这小小的橙色空间。 但阮钰没有。 他按下车窗,夜风挤进来,吹散几分躁意,阮钰吩咐严特助上车,又说,开去影视城附近的房子。 车平稳地行驶着,道路两边安静得出奇,一道无形的墙横在他们中间,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 直到阮钰的手心擦过稽雁行的手背,微凉的触感传来,伴着一句,“你的手怎么那么烫,不舒服吗?” 墙裂出无数条缝隙,沉默被敲碎,两个空间合二为一。 作者有话说: 我来也!早上八点爬起来看paper做了一天的ppt终于顺利挤出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