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立断,抱住谈宝璐跃下马背,然后狠抽了马臀一鞭。战马受惊,再次仰天四鸣,然后蹿入茫茫丛林中消失不见。 岑迦南抱着谈宝璐从陷阱旁往外一滚,那是一道陡峭的滑坡,布满荒草和碎石,两人顺着这道坡一路向崖底滚去。 到了崖底,谈宝璐摔了个七荤八素。 浑身上下都是疼的,好像每根骨头都被掰断了然后错着位重新粘合起来。她闭着眼在地面上蜷缩了半晌,方才睁开眼睛爬坐起来。 岑迦南就在她的身旁,正靠着山壁坐着,闭目养神。 谈宝璐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岑迦南撩起眼皮,异色的瞳孔平静地看向她,然后温声说:“宝儿,伤着了没有?” 谈宝璐龇牙咧嘴地坐正了,冲岑迦南甜甜一笑,说:“我没事。殿下呢?” 岑迦南不答。他点了点头,继续说:“你去看一看这附近有没有出去的路,有没有水源。” “好!”谈宝璐飞快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磕磕绊绊地往外走。 她刚这一下摔得狠了,脑子还没清醒过来,也就没去多想为何身强力壮,武功高超的岑迦南自己不起身找路,却要她去找。 她四处走动,发现他们是从悬崖的缓坡处滚到了崖底,头顶的苍穹只剩下一条线那么宽。两侧山体上爬满了层层叠叠的藤蔓,地上树根虬结盘错,布满了厚厚的青苔,让这里成为了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 她捡了几枚青枣,又用水囊盛了一小壶水,快步跑了回来。 她告诉岑迦南她的发现:“这里有一条小溪,可惜再没有别的出路,想上去只能从崖壁上爬回去了,可是怕上面还有刺客守着,等天黑了以后,我们抓着藤蔓,就能爬上去了。” 岑迦南在她说话时睁开疲惫的眼睛,平静地说:“宝儿,你现在先听我说。” 谈宝璐这才注意到岑迦南的脸色有异,白得好像一张纸。 而且,他一直在闭目养神。 岑迦南觉少,有时候办完公务亥时方回,再折腾她到大半夜。她总累得起不来床偷懒贪睡,而他寅时又起,还大汗淋漓地练一场功,就神采奕奕地去幕府了。 岑迦南继续道:“以你的体力,想抓藤蔓上去是不可能的,你现在沿着这条小溪往下游走,一直走,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很稳,很平静,但中心却是空的。 好像那里有一个无底的沼泽,吸走了一切经过的力量。 一股非常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谈宝璐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朝岑迦南扑了过去,猛地抓住他的衣襟。 岑迦南掰开她的手,“宝儿。” “谈宝璐。” “你听我说。” “我不听!”谈宝璐什么都听不下去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答案呼之欲出。 当她的双手刚一抱住岑迦南,就摸到了一掌心的血。 她浑身疯狂地打颤,指尖哆哆嗦嗦,手指笨拙得像是刚从雪地里挖出来的木头。 她怎么也剥不开岑迦南身上的衣物。 紫色绣金纹的华丽昂贵布料吸饱了血水,粘稠成一块泥,与那绽开的皮,裂开的肉,融为了一团,如何也分不开来。 她不停地努力分开布料和皮肤,布料和血肉。 十根手指被血染得鲜红。 终于,她费尽全力揭开了他小腹上的那一层布。 布料之下,一枚黄铜色的箭头正对着她的双眼。 这根箭是从岑迦南的左肋骨下沿飞入,刺穿过了他的皮、肉、器官,扎出一个对穿。 这支箭就像一只躲藏已久的毒蛇,它蛰伏已久,终于从阴冷的角落里探出头来,然后冷不丁地狠狠咬她一口。 而被毒蛇咬过的人,往往会丢掉小命。 谈宝璐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心、脾,在这一瞬间全都停止了跳动,如同死人一般的冰凉僵硬。 她头一回知道,原来紫色的衣服染上很多很多的血,会变成黑色。 第116章 ◎“你对我说过。”◎ “怎么会……怎么会……”谈宝璐喃喃自语。 她反复重述着那几个单调的字节, 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上一刻还让自己依靠在滚烫胸膛的人, 为什么下一刻就在她的怀里变得像冰块一样冰凉。这可是岑迦南,岑迦南怎么会中箭? 日暮西坠,最后一缕夕阳即将跃下地平线。 黑色的鹰隼在他们头顶的一线天一圈又一圈地飞,发出嘶哑的长啸,似乎正在寻找着它们的主人。 “是什么时候?”谈宝璐哽咽:“是那群刺客刚出现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就中箭了吗?你怎么一直不说!” “宝儿。”岑迦南温和地开口。 谈宝璐慌不择路地扑向岑迦南,两手拼了命地想捂住那一处伤口,但越来越多的血顺着箭刃涌了出来, 将她的手掌染得鲜红。 “宝儿,你听我说……”岑迦南开口时的呼吸带动了腰侧的伤口,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可谈宝璐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哭着问:“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 岑迦南曾在她面前死过一次。 那时她飘在他的肩上,怀着对赫东延冲天的怨气, 对所有活着的人既羡慕又嫉妒。 她将自己当作一个看客,戏谑地俯瞰凡人众生相。 她从没试着去看透岑迦南每个深夜沉默的背影, 岑迦南在她面前坠马死去, 她也只略微惊讶, 然后很快释然,人嘛,都是凡夫俗子,固有一死, 不必介怀。 可这一世, 她又和岑迦南再次捆在了一起。 他们朝夕相对。 他们相爱相守。 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她窥视到了这个男人藏起来的另一面。 他的过去, 他背负的秘密, 他沉默隐忍如大海般的深情。 于是在这刻里, 上一世那些她从没用心读过的岑迦南沉默的背影全部都活了过来,失去所爱的痛苦翻了个倍,整整两世的错过,两世的离别,两世的剧痛,令她痛不欲生,恨不得当场也撞死在这里。 “岑迦南……”她泪如雨下。 岑迦南用冰凉修长的手指,轻轻梳过她耳畔落下来的碎发,温声说:“宝儿,你听我说。” 谈宝璐隔着朦胧的泪眼望他。 岑迦南说:“从现在开始,你逆着这条溪水往上走。溪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所以它会带你走出去。” 然后他将一枚信号弹放在了她的掌心里,他攥着她的手指,引着她的指尖摩挲信号弹上的凹槽,告诉她: “你回到山上后,就放出这枚信号弹。这是环扣,这是引线。你要先拉开环扣,然后再点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