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月妃的轿子紧随其后,最后面的是位新人,听说是新封的,颇为得宠,叫宝夫人。 远远瞧见龙撵上的赫东延,谈芙心花怒放地小声嘀咕道:“我以为皇帝是个老头子呢,没想到这么年轻。” 谈茉说:“皇帝怎么会是个老头子,他今年才刚二十一呢。” 赫东延下轿后,没有立刻入庙,反而立于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谈芙好奇地问道:“还有谁要来么?谁敢让皇上这般等着啊?” 这时一顶青色马车朝这边过来。那轿身除了颜色不是明黄色,其形态、气派,绝不逊于龙轿。轿沿上雕着八爪蟒蛇,乍一眼看去,好似盘旋着八只恶龙。轿子前后均有太监、宫女、禁卫军开道。 “这到底是谁的轿子?好大的气派,竟然让皇帝等着他!” 谈茉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说:“那是武烈王殿下。” 岑迦南的马车在谈家的斜前方停下,两名小太监匆匆过来打帘。 谈宝璐下意识地将头低得更深。 眼角的余光中,是一只黑底镶白珍珠官靴踏在了地上,跟着垂下来的,是那身熟悉的深紫色官袍。 谈宝璐将交叠地行礼的手,握得更紧了。 她始终没有抬头,更没有往岑迦南站立的地方看去一眼。 她不知道人的目光是否有温度,是否能被感知。 她只觉得自己露在衣领外的脖颈处,好像落下了两枚尖锐的箭头。 谈芙亲亲热热地挽着谈茉的手,有些兴奋地说:“姐姐,那个武烈王殿下好像看了我一眼呢。” 谈茉眼睫迅速地眨了眨。怎么可能?岑迦南怎么可能去看一个花里花哨的小傻妞?岑迦南看的,明明是她。 谈芙什么都不懂,所以以为赫东延就是权力,可她站得要比谈茉高。赫东延这种人,当皇帝当不长久。真正的聪明人,应该把宝押在岑迦南身上。 谈茉口是心非地笑着说:“二妹这么可爱,今日又穿着打眼,他当然会想看你。” 谈芙越发高兴,摇头晃脑地又问:“姐姐,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谈茉故意说:“不是什么好人,是个大奸臣。” 谈芙果然信以为真,“啊”了一声,叹息道:“真可惜,他长得可真英俊,若不当皇后了,嫁给他倒也不错,至少每日都赏心悦目。” 谈茉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她以为自己是谁?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的脸,那种人,怎么可能由她挑选? 谈茉:“妹妹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的。好了,别说了,让人听见了,反而要说笑话了,快进去吧。” “嗯。”谈芙越发喜欢谈茉,一路有说有笑。 谈宝璐被两个姐姐远远甩在了身后,便专心琢磨自己的心事。 她用脚尖轻轻拨弄一块青色小石,方才那么多女眷,岑迦南应该注意不到她,像她这样身份低微的人,要怎么样才能接近岑迦南,怎么帮到他? “殿下,”不远处,徐玉正向岑迦南为周孟非求情,“周孟非夜巡已数日,夜巡期间表现尚可,擢升一事已对外公布,突然叫停却无明确理由,恐不能服众……” 他见岑迦南有些分神,便顺着岑迦南的目光往前望。 岑迦南看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若非要说有什么,可能是一道少女渐渐远去的浅淡的白色背影。 岑迦南徐徐收回目光,他理了理袖口,轻描淡写地说:“徐玉,能让你说情的人,不多。” 徐玉低头弓腰拱手。 他是个聪明人,已明白岑迦南的意思。 他自作主张动了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谈家女,岑迦南就故意也动一动他在意的人。岑迦南是在告诉他—— 不要做自作聪明的事,也不要以为你抓住了我的软肋。 徐玉低声道:“奴才知错。” 岑迦南理好袖口,两手背在身后,迎风而立,腰背挺直。他淡声说:“周孟非擢升一事,继续照规矩办就是。” 徐玉稍稍松了口气,恭敬道:“是。殿下,还有一事。” “直说。”岑迦南迈步踏入寺中。 徐玉说:“今日圣上点名要谈家女入堂内相陪。” 第11章 ◎杀了他◎ 庄严无声的大雄宝殿内,从屋顶垂下的黄色梵文幢幡随风而动,莲花台座上,现世佛、前世佛和未来佛三尊佛以金筑身,法相庄严,各持钵、持莲台、持宝塔,俯瞰芸芸众生。 皇帝礼佛时,普通百姓只能在殿堂外远远观看。 谈宝璐没同姐妹们走在一起,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只见低沉的吟诵声中,一群穿袈裟的僧侣迎佛骨入塔。为首是位白眉方丈,左手持佛珠,右手持莲花,身后紧跟着大弟子敲木鱼,众僧侣低声吟诵佛经。 赫东延双手合十,俯地于佛前长拜。方丈从白玉净瓶中抽出一根杨柳条,口中念诵,将甘露水洒在赫东延的额前。 赫东延礼佛时,岑迦南就立在垂下幢幡的光影之下,头微微仰着,鼻梁挺直流畅,侧脸下颌转骨处的棱角清晰干脆。 他身上那件鲜艳的紫色衣袍,浸润透窗外的金光,看起来更近乎于浓烈的青色,立在那里像一根挺拔的青竹,清冷,孤傲。 谈宝璐用脚尖轻轻拨弄一块青色小石,不禁想像她这样身份低微的人,要怎么样才能接近岑迦南,怎么帮到他? 寥寥香雾笼罩庙宇,烟雾缭绕,好似西方极乐世界圣景。 庙前立着一只只圆肚铜鼎,一群或住在附近、或远道而来的百姓,怀抱着一包包铜钱,争先恐后地往铜鼎中投掷,“叮叮当当!”铜钱成功投入了铜鼎中,便爆发出一阵欢笑,“中了中了!今年一定会有好收成!” “我也投中了,我儿子今年能娶上媳妇了!” 站在谈宝璐身侧的年轻男子看见这一幕,重重地摇了摇头,大声感叹:“可怜!可悲!可恨!” 谈宝璐好奇地扭过头。 说话的,是位青衣书生,身形清瘦,黑发玉面,相貌端正出众。 “什么可怜可悲?”谈宝璐问道。 那年轻书生满心慷慨陈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与他说话的是名女子。 他继续说:“这世上哪儿有什么救世主?这些人,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攒下点钱来,不想着多买些田地,买些水牛,努力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却要全部拿出来礼佛!会有佛祖吗?佛祖知道他们是谁吗?佛祖会保佑他们吗?” 谈宝璐也不信佛,但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对凡事敬畏之心要多一些。 她笑了笑,温声说:“仁兄看起来是个读书人,多半这辈子还没种过地吧?” 年轻书生这才侧头看向谈宝璐,立刻一愣。 同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