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终于确信自己是克里斯，而不是那个无助的小孩。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克里斯满口都是血，伴随着他的话语，血汩汩往外涌。 “哦？是吗？”威尔逊两手并用抓起他的脑袋，往地上砸。 就像那颗坏掉的牙，他努力忍受着，为了避免更大的苦楚而坚持不要拔掉它，他在潜意识深处对伤口的愈合抱有幻想，他以为靠止疼片就能粉饰太平。 不！ 克里斯猛地抬起腿，夹住威尔逊的脖子。他试图挣脱对方的压制，但威尔逊反应很快，转手掐住了他其中一只脚踝，强迫他松开。他趁势往威尔逊胸口猛击一拳，在对方疼得露出破绽时，再是一拳砸上威尔逊的鼻梁。他什么都看不见，仅凭着本能，凭着那些在街头斗殴只为了护住新鲜事物的日日夜夜。威尔逊吃疼地后仰，他却抓住了对方的领子，拼尽全力把人拽往侧面。几乎只花了半分钟，情况彻底倒转，威尔逊躺倒在地，换成他骑在对方腰上，再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 “诺……诺亚……” 威尔逊下意识抠住他的手，奋力往外扯。可他低估克里斯的决心，那双手仿佛黏在了他的皮肤上一般，任凭他怎么扯拽都纹丝不动。 “我要你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沙哑着怒吼。 然而男人力气根本不逊色于他，顶着窒息，男人突然伸手戳向他的脸。大概威尔逊是想戳瞎他的眼睛，可位置略有偏移，戳中了他脸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克里斯吃痛，硬撑着没有松手；男人变本加厉，死命地往肉里挖。疼痛让克里斯吼叫出声，仅靠着这半秒钟的痛，威尔逊就找到了机会挣脱。 他们扭打在一起，没有人占据上风，只是像小孩似的毫无章法地向对方进攻。 在禁闭室里饱受折磨的克里斯在体力上远远不如对方，几回合下来，男人终于还是赢了。 “你杀不了我，哈哈，”威尔逊气喘吁吁地把他摁在地上，双手摁着他的双手，膝盖压着他的膝盖，“你知道吗，你诞生的意义就是做我的玩具，就是让我高潮，让我爽……” 男人说着，猛地伏身，一口咬在克里斯的锁骨上。 “啊啊啊啊——”他失声尖叫。 他能听到牙齿钉进肉里的黏着响动，疼痛都已经是次要，血肉被人活生生啃食的感触，像麻醉剂一般在瞬间麻醉了他的大脑。男人并不满足于此，就那么压制着克里斯，咬着锁骨处的肉狠狠地拽，于是整块肉被扯得撕裂开。 克里斯能听到咀嚼声，然后是低沉粗犷的笑。 大概人都有这个时刻。 失去理智，失去感性，只剩下纯粹的求生欲。 克里斯的意识空白了一瞬，紧接着他长大了嘴，咬在男人的侧颈上。男人嚎叫起来，疯狂推搡他的脸；可他死活都不松开，用尽所有的气力往更深处咬。颈动脉就在他嘴里剧烈地跳动，他一再用力，直到牙齿啃破皮肤，啃破血管。 “啊！！松开！你这个婊子！贱货！” 威尔逊骂着，想强行和克里斯分开，哪怕撕掉一块肉也没关系。 但克里斯没有让他得逞，他紧紧抱住了男人。 ——也许他会死在这漆黑的世界里。 ——但在那之前，他要杀了他，他要亲手杀了他，亲眼看着他死，就像乔森说得那样。 男人拼命地挣扎，朝着能攻击到的每一处下狠手；克里斯丝毫不肯松口，大量的血涌进他嘴里，也无法阻止牙齿往深处钉进的势头。 啊，他明白了。 没有人可以把他拉上岸，他只能沉到海底，亲手扯掉那些锁链。 很快克里斯的意识就陷入了空白，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像渔网一般缠在威尔逊的身上，不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然后用牙，用最原始地杀意，咬断对方的颈动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克里斯的下颌都因用力过猛而失去知觉，男人不再攻击他，甚至不再动弹，只剩下抽搐。 大量的血浸透了克里斯的衣服，他艰难地松开嘴，再慢慢松开手脚。 男人已经无法动弹了。 他倏地呕出大量的血——也许是他自己的，也许是男人的，但他不在乎答案——再踉跄着站起来。 他用手背重重地擦过脸，转手揪住男人的囚服，拖着抽搐不止的人往禁闭室的大门走去。他把人扔在门边，再摸索着，一点点挪开小窗。光一寸寸地进来，晦暗地照亮濒死的男人。 男人连捂住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望着克里斯。 克里斯也看着他。 威尔逊几乎鼓出眼眶的右眼、空洞的左眼、折断的鼻梁还有往外涌血的嘴。他看着，用视线将这张脸的所有细节都镌刻进脑内；他看着，用这张脸的惨状与丑态向诺亚·怀特交出答卷。 最后的最后，威尔逊·斯图雅睁着仅剩的右眼停止了呼吸。 克里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要是能有根烟就好了，或者麻药也可以，或者一杯碳酸水也可以……他这么想着，突然眼泪又开始往外涌。他急忙去擦，但无论怎么擦，眼泪也止不住。他尽力深呼吸，试图把呜咽藏进咽喉，却在下次吐气时爆发出尖细的哭声。这声之后，他再也无法忍耐，就像斐济给他第一颗麻药的那天，他靠着墙滑下去，跪坐在光里，在威尔逊的尸体旁放声恸哭。 晚间最后一趟巡视的狱卒听见他的哭声，循着声音走到七号室门口。 狱卒“哐哐”几下拍了拍铁门，骂道：“哭什么哭！疯了吗你！”他一边骂，一边透过小窗往里看，满地的血污立刻吓得他瞠目结舌，那尸体的脸恰好对着他，独眼的禁闭室变态竟然死了。而在尸体旁，金发青年正像小孩似的大哭，被血浸透的囚服已经把七号室里发生的一切说了个大概。 狱卒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像要逃离地狱似的往狱卒休息间跑去。 再过了几分钟，七号室的门开了。 四个狱卒进来，两个守着克里斯谨防他逃走，另外两个把威尔逊的尸体抬了出去。 自始至终，克里斯像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自顾自地哭，哭到尸体抬走，哭到狱卒关上铁门拉上小窗，哭到他声嘶力竭，靠在墙角昏睡过去。 十五岁的克里斯和三十六岁的斐济，坐在西原的海岸边。这里有白色细沙的沙滩，他们坐在沙滩上，一轮月亮静静垂悬在海面之上，远处依稀有海鸟鸣叫，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砂砾。 世界是寂静的，克里斯想。 但这份寂静没有维持多久，斐济将新弄来的麻药贴在耳后，还嫌不够地再加了好几颗molly囫囵吞下。他躺在克里斯身边，等着药效发作带给他快乐。这等待的时间里，斐济喜欢抓住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