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来。 江宝晨早不是十五六岁以自我为中心的年纪,他已经懂得回报别人的善意。 夕阳把一高一矮的影子拉长,仿佛无限贴近。 不远处停放的保时捷中,驾驶座上的男人无甚表情的看着并排走的两人。 姜折的车就停附近,再看江宝晨,之前没注意,大概是刚从床上起来,有一撮头发毛毛躁躁的翘起一个角,看着可爱。 他笑了笑,抬手帮江宝晨压了压发尾。 江宝晨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盛着一点夕阳黄橙橙的光芒,长睫眨了眨。 姜折微微一怔。 “姜医生?” 姜折立刻收回手,把手插进口袋,笑了下,“送到这吧,快回去,我车就在这。” “那姜医生再见,拜拜,路上小心~” “好。”姜折往停着的车走去,走了数步后顿住,回头看,见江宝晨还站在原地往自己这边看来,便提高了音量交代:“身体有哪不舒服的话,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嗯!我会的!”江宝晨用力点点头,笑眼弯弯的朝他挥手。 姜折上了车。 他知道江宝晨还是不会给他打。 这话他不止说过一遍,甚至第一次见面就说过,但几年下来,江宝晨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 要说没身体从没不舒服的地方? 不可能,光是大半个发情期都是痛的。 可小Omega心思敏感,说自尊心强也不是,就是拗,害怕麻烦别人,总会努力找寻每段关系的平衡点。 盘算着能给出多少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接收多少善意。 他怕麻烦别人。 大概是因为曾经被谁嫌过麻烦。 而这样的懂事,总会人心生一些恻隐。 姜折车开走了。 保时捷却还在原处没动。 目送姜折离开后,江宝晨也返身回小巷。 天色黑得快,路灯依次亮了起来。 和繁荣热闹的城市中心不一样,偏僻的城郊显得很安静,哪怕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亮着屋内的灯,同龄孩子们你追我赶嬉笑玩闹…… 那种静寂依然很突兀。 特别是孩子们被父母招呼回家后,并不大的广场显得异样空荡。 几百万的豪车停在路灯无法照到的黑暗里。 驾驶位的顾晔也置身黑暗。 城郊是繁荣大都市里相对落后的区域,但更落后的还有贫民窟。 贫民窟老旧脏乱,临近的筒子楼狭窄的巷弄,恶臭无人打理的臭水沟。 夜晚,亮起根本照不清脚下路的昏黑路灯。 几点红光明明灭灭,混混们围上来就能仗着人多势众搜刮你身上的钱,找不到就打一顿出气。 像是被遗忘的谁也不会管的法外之地。 分不清是发情的信息素还是劣质的香水味,气味浑浊混杂,睡在房间里可以清楚听到人像低等动物被□□操控发出的喘息声。 叫声,谩骂声,还有恶劣的玩笑、像要把人衣服扒掉的下流猥亵目光。 很小的房间,触手能摸到的潮湿天花板。 女人穿着裸露的吊带裙,翘着二郎腿坐在破旧沙发上,纤细苍白的手指夹着烟,艳红色的指甲油脱落了部分,裙子短的盖不住大腿。 满口黄牙的男人在走之前,还用力掐了她一把…… 一束刺眼的远光灯从远处笔直照来。 顾晔从压抑阴郁的回忆中走出,抬眼看那辆黑色SUV向右转弯,停在巷弄入口处明亮的路灯下,越野车熄火,车内灯自动亮起,照出Alpha深邃风流的脸。 贺靳林拿过放副驾上的几个袋子,下车,锁车门。 大步往巷弄里走。 这边顾晔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握住车把。 只要轻轻一拉就可以下去。 但顾晔却没有后续动作。 江宝晨处于发情期,前不久一个高大的Alpha才从他家走出来,分别前又是摸头又是依依不舍的嘱咐打电话,而这前后相差不到半个小时时间,贺靳林就又来了。 贺靳林。 时隔十年,顾晔还是能一眼认出他——那天在咖啡厅外抱住江宝晨的Alpha。 顾晔收回了手,拿出烟盒。 里面是整整齐齐二十支,他敲出一支,叼在薄唇间,垂着眼用打火机点燃。 发动车,车窗降到底。 顾晔手肘搭在上面,口中吐出的那阵白烟带着香烟独特的烟草味,稍微掩盖了又甜又烈的酒味。 已经几天了,他还是没习惯自己的信息素气味。 信息素? 呵。 发情,求欢,□□,繁衍后代。 发生人类身上的生物退化,返祖现象。 顾晔把烟咽进肺里,眼神沉郁,片刻后直接打开车门大步走向那个小巷! 楼上。 江宝晨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美滋滋的啃着热乎乎的烤猪蹄,他啃得不得要领,嘴唇油乎乎,一边嚼着肥而不腻十分劲道胶黏黏的蹄子,一边看在给他剥栗子的贺靳林,“你想吃也可以吃!” “谁给你买的栗子?” “姜医生。” 姜折?贺靳林看他,“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江宝晨一听,有点犹豫,垂着眼乱想,不知道该不该跟贺靳林说自己已经跟顾晔见过面的事,最后还是含糊的带过,“姜医生今天在省外参加研讨会,会上说起抑制剂相关的事,想起我发情期到了就顺路过来看看我。” 贺靳林把剥好的一小碗栗子肉端给他,“他怎么说?” “说我健康的不得了!嘻嘻!” 看江宝晨笑得见牙不见眼,贺靳林跟着失笑,在一旁坐下来,“才几岁,当然要健康了。” “那是~~”江宝晨细白的手指因为抓着猪蹄变得油油糊糊,他从碗里捡出一颗金灿灿饱满圆润的榛子肉,递贺靳林嘴巴前,“帮我尝尝看甜不甜。” 贺靳林张嘴吃了,然后说一般,一看姜折就没试吃过,下次给他买更甜的。 江宝晨不信,捡起一颗自己啃了口,说:“哪有!明明很甜!” “是吗?你那个甜吗?” “当然甜!很甜!”江宝晨把剩下半颗给他,下沙发去桌上拿蛋挞和意大利面,把已经啃不出肉来的猪蹄骨头放进纸袋,看贺靳林在吃,问:“甜吧?” 贺靳林挑挑眉,装模作样的回想,说:“实在是一般般。” “就你嘴巴挑。”江宝晨不乐意,走到他面前把那碗栗子肉端走,又说:“不过也是啊~大贺少爷什么没吃过,吃的栗子肉肯定得是糖水泡出来的!” 贺靳林就说:“又不是你买的,你给姜折抱不平?” “姜医生是个好人。” 眼看姜折收获一张好人卡,贺靳林退一步:“行吧,那是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