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缓缓停在朗月阁门口。 如今时辰尚早,可奇怪的是屋内竟燃着烛火,昏黄烛影映在窗上,隐约能看清屋内人影。 戚如穗拦下通报的小厮,她抬手刚欲叩门,屋内烛火忽而被吹灭,门扇被人从内拉开,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也骤然清晰。 “莫吵到怜儿,我快些去……” 何镜没想到屋外会站着人,被迫顿住的身影被门槛绊住,克制不住朝外摔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心!” 戚如穗稳稳揽住何镜腰身,她垂眸看向怀里惊愕瞪大双眸的男人,脑中却想起了十七岁那年,她将何镜从湖里捞出来时的模样。 无辜又懵懂,似一头误闯迷途的小鹿。 “少主君!” 小夏听到响动忙跑出来,待看清外面形式时又停住脚步,毕恭毕敬道:“奴见过小姐。” 何镜撇开脸去,男人腰身有些僵硬,戚如穗这缓缓才松开手,出声问道。 “天色尚早,这是要去哪?” 小夏嘴快替主子回道:“回小姐,少主君正要去向主君问安。” 戚如穗蹙了蹙眉,看着他怀中一叠宣纸,“你抱的什么?” 小夏不敢隐藏,他将宣纸端到小姐身前,连声音都小了几分。 “回小姐,这是……” 他说着悄悄瞧了眼自家少主君,只见少主君安静站在一旁,掩在衣袖下的右手还微颤着。 想起这三日少主君辛苦的模样,小夏更替少主君感到委屈,索性心一横道:“这是少主君罚抄的十遍家规。” 罚抄? 戚如穗眉头蹙的更深,“到底怎么回事?” 宣纸上,俊秀字迹清晰工整,直至最后一页都没有半字潦草,可见书写之人认真。 “是我前几日抄经出神,才得主君惩戒,现下正要去请安。” 何镜的声音毫无波澜,此话稳妥得体,听不出任何不对,可仍让戚如穗愣在原地。 这是她醒来后初次听见何镜说这么长的话,这种感觉令她陌生又熟悉,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何镜同她皆是这般无喜无悲的态度。 这种认知令戚如穗莫名心慌,她再度看向那些宣纸,数量之多绝非一日内能完成。 “你写了几日?” “三日。”何镜语气依旧平淡,仿佛执笔三日不停的人不是自己。 三日,恰巧是她离开的这三日。 小夏在旁干着急,这时候就应该趁机示弱撒娇,令小姐替自己出头呀! 眼见自家少主君是指不上了,小夏终于忍不住开口,急切替少主君诉尽委屈,“小姐,您不知晓,这三日来少主君几乎未合眼休息过,生怕抄不完十遍。昨日少主君听闻小姐身体抱恙,更是急得、” “小夏!”何镜终于出声呵道。 被打断小夏止住嘴,他委屈的看了眼自家少主君,不理解少主君为何将事情都憋在心里,可嘴上还是听话闭上嘴。 何镜站在两人中间,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再不去便迟了。 “若是无事,我便先去了。” 何镜刚走出一步便被戚如穗握住手腕,他惊诧抬起眸子,只见女人直直看着自己,神情晦涩复杂。 “我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比较过度,但是戚如穗的记忆马上就要恢复啦,下周入v,具体时间确定好我会挂在文案上~ 第20章 ◎“妻主,请用茶”◎ 何镜垂眸看向她牵着自己的手,又在下一瞬错开视线看向地面,只能努力忽视女人温热的掌心。 长鹤院的小厮远远看见二人身影,连忙回了内屋通报。 “见过小姐,少主君。主君才刚起身,烦劳小姐与少主君随奴去堂内稍等一会儿。” 戚如穗应了声好,牵着何镜的手走进堂内,立马有小厮端上茶盏糕点,又欠了欠身子退下。 她将肉桂茶斟了杯,抬手轻放到何镜身前。 “还未用早膳吧,吃些茶点垫垫肚子。” 若是换做往日,文声月定要他在院外等上一阵,连进门都机会都没有,又谈何有茶点。 何镜摇摇头,并没有接过那盏热茶。 说话间木门被推开,文声月慈爱的声音紧跟着传来,“穗儿,怎大早上便来我这了。” 文声月走到戚如穗身前,见女儿气色不佳,立马心疼道:“定是没休息好吧,一会我让后厨炖些补汤给你送去。这几日有事你便叫文溪她们处理,你阿弟与他妻主难得来一趟江南,咱们一家人多聚聚。” “多谢父亲,若竹回来一趟确实难得,但补汤给我便不必了,何镜身子弱,要补也是他补。”戚如穗唇角挂着笑,温声拒绝。 文声月这才看见何镜似的,他面上划过一抹不耐,却正巧被戚如穗瞧见。 他坐上主座,看着何镜端起那盏热茶,走到自己身前垂眸跪下。 “主君请用茶。”何镜垂着眸,双手端着茶盏。 晨起问安是自古以来的习惯,唯有男子孕期才会被特许罢免,平日若是起的晚了,那便是娇气懒惰的象征。 “今日来的挺早呀。”文声月缓缓开口,却没有接过那盏茶的打算,而是继续道,“家规抄的如何了。” “十遍已经抄完,请少主君过目。” 戚如穗随手翻看两张,又抬手压在桌上,她唇角噙笑,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刚回朗月阁,父亲何必如此苛责。” 文声月挑了挑眉,这才知晓为何戚如穗大早上来自己这里,合着是为何镜撑腰来的。 他只是笑笑,不慌不忙道:“穗儿,你坠马不醒的那些日子,爹爹日日跪在佛前祈祷,又寻名医为你诊治,只盼你平安无事。可你这主君莫说探望,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这不知晓的,还以为他盼些什么不该盼的呢。” 他说话时,何镜举杯的姿势一直未变,纵然男人掩饰的很好,可一直观察着他的戚如穗仍看出,他半隐在衣袖下的右手腕在发抖。 文声月瞥了眼地上的人,饮了口茶这才继续道:“可况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出事时他不关心妻主也就罢了。若因此免了责罚,传出去倒会叫人笑话,像是乡野来的男子般不懂规矩。若是几行字还抄不好,将来又如何掌管这后院,你说是不是。” 茶面已荡起波澜,戚如穗毫不怀疑,若是何镜再端下去,这茶下一瞬便会打翻在地上。 “这十遍他也抄了抄了,罚也罚了,这茶父亲若是不喝,我便替您喝了。”戚如穗沉下面色。 “穗儿口渴了不是,还同我讨这杯茶。” 文声月仍笑着,他终于端起那茶盏抿了口,继而放到一侧,侧目对何镜道:“去向你妻主敬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