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雨般温润的面庞,此刻神色也淡了下来,显得愈发寡冷无情。 一念剑的剑主,却被自己手中的剑所伤。 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只是残余在身体里,属于谢兰殊的那部分记忆在作怪。” 他冷声道: “很快便能解决。” “解决?”摇光君见他这副独断专行的模样,不由得冷冷嗤笑,“别说得好像你和谢兰殊是两个人一样,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一体两面,你要如何解决他?” 他的掌心贴上胸口位置。 原本平寂如潭水的心,等回过神来时,不知为何填满了粘稠的情绪。 堆积着,越来越多,无论用多少繁杂的事务填进去,也只会被那股浓烈的情绪吞噬、焚烧,最终如野草燎原般,蚕食他的所有思绪。 ……无法消失。 心脏被攥紧的痛楚,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失。 “现在不就已经解决了吗。” 他面色冷淡地起身,准备将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位于昆吾藏剑楼外的一处竹林,地势颇高,前面有戍守藏剑楼的弟子隔开闲杂人等,使得竹林自然而然成了一处清净之地。 这还是摇光君幼时为了偷懒寻到的藏身处。 他拿这里当做逃学偷懒之地,而天枢道君却将此处当做精心修炼的静室。 摇光君从小就明白,天枢道君会是他们这一辈最优秀的修士。 因为,他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灭常人难灭之欲,若连这样的人都不能成功,天底下就没有能成功的人了。 摇光君敛去平日的戏谑神色,难得肃然道: “你明日不可去闭关。” 如果是从前的他,摇光君自然相信,他可以只靠自己就能解决剑意失控的问题。 但现在—— “此时我已有决断,不需再议。” “可以闭关的地方那么多,选择去琅嬛福地闭关就是你的决断吗?” 竹林万籁俱寂,月辉洒在被剑气斩断的伤痕上。 天枢道君眼睫低垂,并未说话。 摇光君见他这不温不火的模样却生出一股无名火: “别装了天枢,你修的是成仙之道,可你大道未成,不过肉.体凡胎,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吗?谢檀昭死了你难受可以直说,你我二人相交千年,难道还怕我笑话你不成?” 冷若琉璃的眸子遥遥落在不远处,藏剑楼外那一株小小的、凋零的梅树上。 已不再是开梅花的季节。 这株梅树,也不会结出什么梅子。 他想起尚在云梦泽时,谢檀昭便很受小孩子喜欢,有时两人手牵着手去田间巡查秋收,刚至田坎上,就能被一群小孩子团团围住。 ——要昭昭姐姐举高高! 少女对这些孩子的要求无有不应,还会随身带一些蜜饯分给他们,于是愈发有孩子缘。 但谢兰殊却对那些可爱的孩子无动于衷。 ——兰殊,你不喜欢孩子吗? 床笫之间,少女问起这个问题,他却并未作答,只是如水蛇般无声的、紧紧地缠绕着她。 他不喜欢孩子。 不喜欢一切能分走她心神的东西。 ——可是我好喜欢小孩子。 少女脸颊娇艳如红梅,眼中波光潋滟。 ——谢兰殊,等下一次梅树结了梅子的时候,我们就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吧。 记忆如潮水褪去,他的眸光静若深潭。 “我只是觉得可怕。” 摇光君听了这话有些困惑。 只不过是伤情一场,有什么可怕的? “师岚烟说,她死的时候怀有身孕,这几日午夜梦回,我总会想起此事。” 摇光君万没有想到这个回答,恍然片刻,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谢檀昭怀有身孕而死,觉得遗憾或是痛心都正常,他为何会说——觉得可怕? 摇光君这样问出了口。 “因为我竟然生出一个念头——” 垂眸拭去剑上血痕的道君顿了顿,刻意纠正道: “是谢兰殊,他竟生出一个念头。” 他的嗓音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若是这个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那该有多好。” 摇光君蹙了蹙眉。 什么叫孩子生下来了该有多好,修仙者向来不重血脉延续,天枢做了几年凡人,竟生出了如此世俗的念头吗? 似乎察觉到摇光君心中所想,天枢道君唇边漾开一抹雾里看花般的浅淡笑意。 “不是因为那种原因。” “只是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种古老秘术,名为子母召归咒——” “他想,如果他和谢檀昭有一个孩子,那么,就能以子为祭品,启动秘咒,换谢檀昭复生了。” 月色溶溶,整个昆吾仙境,都在寂寂月夜中沉睡。 除了摇光君以外,再无第二个人见证这位世人眼中平心持正的道君,以如此平静的神色说出灭绝人伦的疯话。 摇光君曾经觉得。 天枢道君若能沾染几分谢兰殊的凡人气息,肩上的负担才能减轻几分。 现在他想—— 昆吾其他长老阻止他耽于情爱,或许也不失为一种先见之明。 - “——师尊!师尊!天亮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破晓未至,整个小剑关都还尚未从夜色中苏醒时,云麓仙府两个仿佛打了鸡血的孩子便已经收拾妥当,整装待发地催促起来。 云麓仙府搬迁的日子定在了今天。 明决道人年纪大了,难免还有几分恋旧,两个孩子对云麓仙府这些死物却并没有什么留恋,反而将举宗搬迁当成了郊游踏青,从定下的那一天开始就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了。 “不急不急……让师尊再睡一会儿……” 昭昭困倦地翻了个身。 昨夜她做了一个被蛇缠住的噩梦,被梦魇搅得睡不踏实,天蒙蒙亮才刚睡一会儿。 但曜灵和容与两人盼着这一天盼了那么久,心都已经飞了,那有那么容易放过她。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 昭昭只听两个孩子离开房间的脚步声,还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又听到两人折返的动静。 “师尊师尊,太阳都晒屁股啦。”容与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原来师尊也会赖床,羞羞。” “没关系!今天就由我们来伺候师尊起床吧!” 两人分工明确,容与端来了一盆温水,曜灵把毛巾浸到水里泡湿,再拧干抖了抖,爬上了昭昭的床。 半梦半醒的昭昭察觉到这是有人在给她洗脸,眼睛睁开一条缝道: “……今天怎么这么乖?” 容与趴在床边:“乖的话,师尊可以现在起床吗?” 昭昭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