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人当人,不把狗当狗了。 但游孝还是跟着他爸住下了,毕竟有钱人是真有钱。这么大一个房子,汽车开进来还得跑几百米歪入库,就两个主人,谭先生,和那个叫谭子安的小少爷。 听说谭子安只比他小一岁,但游孝从来没见过他。 谭先生对他爸很满意,因为他爸把狗当儿子照顾;他爸也对谭先生很满意,因为谭先生从来不和他说话,还让他们住在没有人,只有狗的地方。 日子一长,游孝也跟着他爸沾光。谭先生看出来这个儿子是没病的,让他别再和狗住,洗干净了,住到正宅的角落里去。 在那里,游孝第一次遇到了那个叫谭子安的小少爷。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头发丝到鞋跟都是精致的,正是从小孩儿长出轮廓的年纪,脸上的婴儿肥未褪尽,像只玉雪可爱的团子。 白团子见了他,嫌恶地直皱眉,打量他两眼,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谭先生问游孝想不想上学。 游孝答:“想。” 平生第一次,因为被讨厌,游孝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很可笑,但他更珍惜。 为了不惹怒谭子安,游孝尽可能不出现在他眼前。他提早一个小时上学,在学校待到晚上才回来,就连去看他爸,都专挑谭子安出去玩的时候。 可谭子安还是讨厌他,讨厌到为了把他赶走,要离家出走的程度。 谭子安也挺厉害,这么多保镖的房子,真能给他跑出来,要不是游孝趁着深夜出来找不慎遗失的校牌,他绝对能完成一次成功的离家出走。 既然看见了,游孝就不会纵容他逃走。 谭子安更讨厌他没关系,游孝知道他的饭碗靠谁施舍。要是他没跟着谭子安,谭先生没准真会赶他走。 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站在谭子安面前,看着从来倨傲的,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小少爷满身狼狈地坐在灌木丛里,心里着实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可谭子安在哭。 眼睛哭红了,谭先生又会心疼。 他握住谭子安的小腿舔膝盖上的伤口。唾液有很强的镇痛效果,谭子安不知道,猛烈地挣扎起来,一边打他一边说恶心,过一会儿不闹了,游孝猜是感觉到不疼了。 他抬起头看谭子安,后者毫无防备,脸上有些难得一见的愧疚,一和他对视上,立即转过脑袋。 就差哼一声了。 等谭子安不疼一些,游孝背着他回去。 小皮鞋被游孝拎在手里,每走一步就晃荡一下,跟着晃的还有谭子安两个脚丫,左边白里透粉,右边肿得跟猪蹄一样。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谭子安说:“对不起。”声音比夜风还要轻。 游孝没有回应。 少爷脾气大概也接受不了真心的道歉被当成耳边风,谭子安烦躁起来,这里动一下那里蹭一下,极力引起他人注意。 游孝说:“老实点。” 他背着他就够累了。 说话就代表游孝没聋也没哑巴,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道歉而已。 谭子安开始生闷气。 他果然还是讨厌游孝。 气一会儿就气不动了,都过九点好久了,他又累又痛又困,懒得气。 走着走着发现背上的人没了动静,游孝停下来,感觉到谭子安把脸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声音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他们其实也没跑出多远,半小时后游孝回到那个破墙根,绕了点路从正门进去。 谭宅灯火通明,为了找半夜消失的谭子安正乱成一锅粥。 游孝一到,一群人围上来问东问西,他第一次在这个宅子里享受到人群中心的待遇。吵得很,耳朵快要被“少爷”两个字淹没了。 姓蔡的管家上前,把谭子安接过去,动作轻柔,不想吵醒他,但蔡管家不知道他右脚踝有伤,不小心碰到,把他痛醒了。 谭子安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爸,立马流出眼泪,扁着嘴很委屈地说:“爸爸,我错了。” 谭常延板着脸没有回应。 他不可能就此原谅谭子安,但谭子安确实伤的厉害,他让老蔡抱好少爷,带回房间找医生来看。 一群人乌泱泱跟着谭子安和老蔡又走了,原地只剩下谭常延和游孝。 皮鞋还拎在游孝手里,刮花了,谭子安肯定不会再要。 谭常延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他点了支烟,问游孝:“读几年级?” 游孝毕恭毕敬地答:“三年级。” 他基础差,一二年级念得残缺不全,五年级的年纪却在念三年级,还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跟上现在的课程。 谭常延说:“跳一级,换个学校,去子安班里。” - 游孝有了一份比他爸养狗还赚钱的工作。 他要成为谭子安的保镖。 第3章 刺挠 上学路上,谭子安坐在车里,眼神不自然地撇在一边,脸颊侧边鼓起来,像瓷泥吹的白泡。 游孝坐在他对面,书包和衣服都是谭子安喜欢的款式和颜色,看着干净又体面。 他现在倒知道谭子安是少爷了,屏气凝神,低眉顺眼,和别的下人没有任何区别。 谭子安却看他更不顺眼。 先前,因为谭子安反对谭常延要培养游孝做保镖的决定,谭家父子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期间谭子安什么过分的话都说了,比如让谭常延把他扔掉,他自己可以去福利院;或者杀了他让他去见妈妈,反正谭常延不爱他,只有妈妈心疼他。 不管谭常延的回复多凶多严厉,谭子安铁了心要反抗到底。他知道谭常延不能真拿他怎么样,也是实在被逼急了。 游孝是混蛋,谭常延是大混蛋,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他,他这辈子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谭常延把谭子安关了禁闭,两天后走进房间对他说:“两年,到你上初中为止,你要是还不喜欢他,我赶他们父子走。” 谭子安当然不接受。 他才十岁,时间对他来说太漫长了,两个星期都忍不了,两年简直天方夜谭。 看他不说话,继续犟,谭常延又说:“或者我现在赶他们走,随便他们死在外面。” 谭子安明显动摇了。 爸爸嘴里的死和他说的完全是两码事,大人几乎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打算冷战到底的谭子安别别扭扭地开了口:“你什么意思?” “游庆现在疯得厉害,根本没能力养活自己,更不要说儿子。游孝只比你大一岁,你能自己赚钱吗?”谭常延口气冷淡,没有丝毫粉饰的话语显得慈悲又冷酷。 谭子安从来没有将心比心地考虑过游孝的处境。他是天之骄子,物质丰富是理所当然的,比他惨的人多如牛毛,不缺游孝这一个。 可是游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