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上。 可惜宙斯专门指派了他。 塔纳托斯有点想问“那你现在怎么还待在这里”,又忍住了。 这句话听上去就好像他在对阿尔忒弥斯不满,或者生他的气。 塔纳托斯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安排。 神降下考验,神给予历练。 神促造英雄。 但英雄是人,是活的,有自己意志的生命,并非单纯的符号,更不是固定的象征。 “你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阿尔忒弥斯换了另一只手去托下巴,“有哪里不开心。” 这次倒不是靠他那种奇异的直觉。 他看到塔纳托斯很明显的,比平时鼓起来很多的脸颊。 “没有。” 塔纳托斯抿着唇,下意识否认:“只是有一点介意。” “——我开心的。” 长睫颤了颤,他很确定地对阿尔忒弥斯开口。 “不管是阿尔戈号,还是你,都让我感到开心。” 两种不太相同的开心。 “那就是其它的事情,比如我们刚刚提到的那头野猪。”阿尔忒弥斯说。 塔纳托斯不喜欢,介意,他不去做就可以了。 “那也会有别的神。” 不管是站在神还是人的角度,这都不是件坏事,对双方也都有好处。 塔纳托斯觉得问题更多应该出在自己身上。 作为“沙利叶”,他其实原本也有传授先知学识的使命,这同样是一种引导。 他只是……觉得,不够公正和公平。 人应该有自己的道路。 “我拦着他们不就好了。”阿尔忒弥斯含含糊糊。 “用‘野猪也是我的子民’这个借口会不会有点太敷衍了?——不过他们应该也早就习惯我的态度了才对。” “但是——” 塔纳托斯睁圆了眼,微微错愕。 他没有错过阿尔忒弥斯语气中的认真。 青年盎然、碧绿的瞳孔里映着火光,甚至已经站了起来,一副马上就要去大干一场的样子。 “放心,不会问题的。”阿尔忒弥斯眨眨眼,“我本来比他们厉害。” “……不是因为这个!” 塔纳托斯也跟着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太乱来了。” “本来这次就已经很让宙斯戒备你或者阿波罗了,你再阻拦,他肯定会起疑心。” “我本来就是那种随意又乱来的神吧。” 虽然说他肯定会把握分寸,不会让宙斯在面子上下不来台就是了。 阿尔忒弥斯表情里带了点无奈,“再说,你不是刚好也不喜欢这种事……?” 他既理直气壮,又透着一股心虚。 塔纳托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直到阿尔忒弥斯忍不住抬起手,用指腹摩挲几下鼻梁,主动别开目光,他才装作不经意地捡起一旁的树枝,用它去拨弄有些黯淡的火苗,把新的木头添进去。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嘛。” 飘渺的,几乎被烤得噼啪炸裂的木头盖过去的声音。 篝火重新旺盛起来。 “我本来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像上次那样在想问题,有点困惑。” 塔纳托斯莫名想起来他之前带自己去看鹿的事。 现在,那几头幼鹿的孩子的孩子,都已经长得很大了,鹿角美丽健壮。 不管是看鹿,还是用保护野猪当理由和其他的神打斗,阻止他们制造出更多的英雄……都有点笨笨的。 和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机敏,甚至是狡黠,完全无法联系起来的笨拙。 然而,他却觉得,这样的阿尔忒弥斯,非常可爱。 “困惑也会导致不开心吧。” 阿尔忒弥斯问:“一定要想?” 他坐下来,靠得更近,“或者我可以帮忙和你一起想,这样它就能分给我一部分了。” 莫名的热意一下子蔓延开,从耳根处燎到脸颊上。 塔纳托斯差点像兔子那样从石头上弹出去。 “我。” 停顿了一下,他只好这么申明:“可能要从‘沙利叶’开始说。” 当然,回答“那你可能要先当上神王才行”要更恰当一些,这样阿尔忒弥斯就可以约束其他的神了。 他相信在阿尔忒弥斯肯定要比宙斯做得好,最起码不会像宙斯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某些事发生。 但这样阿尔忒弥斯会感到压力。 他们目前也没有和宙斯分庭相抗,战胜宙斯的力量——尤其是他。 过早去谈论,显然不太实际。 “……什么?” 阿尔忒弥斯实打实茫然了一瞬,“‘沙利叶’不是你吗?” “是,不过不能完全算是。” 塔纳托斯找不出什么恰当的比喻,“沙利叶是天使,类似沙利叶的天使有很多个。” 准确来说,是叫做“沙利叶”的天使有很多个,不止有一个同背景的世界需要时空管理局维护。 要是没有意外遭遇时空风暴,他应该是也只会是按部就班,完成任务的“沙利叶”之一。 而不是塔纳托斯。 不是现在的他自己。 “天使就是使者,传达、执行神的意志的使者。” 他解释,“另一个世界的神。” …… “所以,‘塔纳托斯’原本是代神执掌月亮的天使。” 阿尔忒弥斯恍然大悟,“难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会那么在意那条发带。” 在提到发带的时候,塔纳托斯忍不住微捺着眉,略带恼意地扫了他一眼。 “还好我后来又做了很多,它们现在全部都挂在树梢上。” 阿尔忒弥斯突然想起来,使劲拍了下大腿,“说起来,你要不要干脆把那几棵树带回去,栽到冥界?” “……” 现在他们明明在谈论来历的问题。 塔纳托斯刚想叫他不要分心,去想那些现在根本不重要的事,便听见那道声音陡然认真起来。 “不管是天使,还是死神,在我第一次见到你,并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你了。” “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阿尔忒弥斯这么说。 他对塔纳托斯一见钟情。 他远没有只停留在最初的一见钟情。 他看到,更加感知到,喜欢他全部的样子。 来历没有关系,名字更没有关系。 他信任自己的直觉,信任自己的心的选择。 “不管是‘塔纳托斯’的样子,还是‘沙利叶’的样子,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阿尔忒弥斯是不会觉得他的认知有问题,或者说奇怪的。 ——虽然他们现在在谈论的话题也不是…… 塔纳托斯有点微妙,可阿尔忒弥斯又很认真,表白一样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