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树叶飒飒作响。这个季节大型动物们多数藏身洞穴之中, 难见其踪影。偶有灰色野兔从道旁一闪而过, 在矮丛中发出窸窸簌簌声,便是这人迹罕至的山中为数不多的动静。 山脚下兽类最密集的地方被层层围住, 那一带的动物大多体型较小,性情温顺, 少有猛兽出没, 因此被皇室划入了猎场范围。 白孤独自进山, 路过猎场时在外边看了一眼,现在不是狩猎的季节,猎场中空无一人,只有象征皇室领地的旗帜在凌风中猎猎作响。 故景重现,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应劫时法力尽失, 遭天敌追赶数里, 慌不择路之下莽撞冲进了猎场之中,被人类当成了难得的猎物, 身中利箭后狼狈逃窜。 那时他好不容易躲掉了前来抓捕的人类,筋疲力尽倒在隐蔽洞穴中舔舐伤口,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遮掩洞口的杂草被人拂开时, 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 但他没有, 因为发现他的人是季陵。 如果那天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来到那里, 他可能早就已经没命了。 白孤有心想进入猎场看看, 但又怕耽误了时间, 只好决定先上山, 日后再回来也不迟。 山势险峻,越往高处走地形便越崎岖,树枝勾缠不便行走,白孤索性化为原型,将原本系在腰间的小狐狸布偶叼在嘴里,迈开四肢在林间轻盈腾跃,小狐狸长长的尾巴随着他身体起伏在空中晃晃悠悠。 他小心避开残枝败叶,不让任何一点污秽沾上干干净净的布偶。就这么不停歇地赶了大半日的路,太阳都落山了,周围的树丛变得越来越稀疏,他总算来到了山顶。 狐族视力极佳,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山顶的那间破庙。于是停下脚步化为人形,小心将布偶重新在腰间系好,才朝着破庙走去。 隔得远还看不出什么,走近了方才发现,这庙实在破败得厉害,到处都蒙上了灰尘,柱梁上遍布虫蚁啃噬的痕迹,不知有多长时间无人打理了。 那木门太脏,白孤嫌弃得不想碰,指尖一抬略施法术,门便“砰”的一声自己打开,顿时激起扬尘无数。 他捏住鼻尖瞬间退出老远,待到灰尘散尽,才慢吞吞地抬步跨进了大门,抑制不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庙内同样荒废破败,数座神像倾倒在地,从它们身上的彩绘可以依稀看出此处昔日繁华,或许这座庙宇曾经也有过香火鼎盛的时候,只不过如今都已被尽数遗弃了。 白孤在庙内四下找寻许久,终于在神像背后的供桌上发现了叠成三角状的黄色符纸,他伸手拿起,将其展开。 说时迟那时快,复杂符文显露在他眼前的刹那,忽然金光大作,手中符纸变得如同浇筑铁水的洪炉般烫手,白孤不防被烫得指尖一颤,符纸飘然坠地,紧接着地面便映出亮光,那光有规律地绕在白孤周围,正好形成了困阵之势,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白孤一惊,下意识觉得不对,转身想要离开,空气中却好似出现了一方无形的结界,金光环绕,刺目至极,皮肤只稍微碰上结界,顷刻间便传出被腐蚀的嘶嘶声响。 白孤吃痛,退回阵法中心,这才发觉自己竟是不知不觉中踏入了他人布下的阵法。 他沉下心来,神念集中,感知结界表面的法术流动,找到了其中最薄弱的地方,蓄力猛地向那处击去! 结界如投石入水般波动片刻,很快恢复如初。 怎会如此…… 白孤愣了下,正要再试一次,一个身影慢悠悠地从暗处现身。 “别白费力气了,你逃不掉的。” 鹤发童颜,白袍黑纱,此人正是国师——玄真卿。 白孤明白了便是他在暗中作祟,面色转阴,冷冷地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臭、道、士。” 玄真卿微笑着,拂尘一甩搭上臂弯,一副成竹在胸气定神闲的模样:“这缚仙阵乃仙家秘法,能根据被困者实力强弱自行变化,你使出的手段越厉害,它的结界也就越坚固,想要以蛮力击破纯属痴人说梦。更不用说……你还碰了那道抑制法力的符咒,十分的法力最多能用出三分,便更无逃脱的可能了。依我看,你还是乖乖认命吧。” 白孤垂眸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符纸,指尖还残存着方才被烫伤的灼痛感,他不为所动,又是一击狠狠打在结界上,整个结界内部泛起金色波纹。 “无耻之徒,没本事就只会使这些下作的手段,待我出去,定要叫你追悔莫及。” 玄真卿平生最恨有人说自己没本事,闻言目光沉了一瞬,冷笑着说道:“我下作?再下作的手段,不也让你乖乖上套了吗?” 见白孤对他置之不理,反而凝神对付结界,他不动声色握紧了拂尘,讥讽道:“你出不去的,与其浪费法力,不如省点力气,免得取丹时太过狼狈性命难保。” 白孤修炼这么多年来,遇到过许多道士,他们无一例外都想得到他的内丹,但白孤生性谨慎,从没有人能真正得手过。玄真卿是这些人里面头一个能将他困住的。 阵法的另一层作用开始显现,白孤感到一阵虚弱,经脉隐痛,气息狂乱,似乎正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闷哼一声,支撑不住身体,踉跄着跪倒在地,瞳孔几度变换,最后定格为兽类冰冷尖锐的竖瞳。 见他开始显露出属于狐妖的特征,玄真卿脸上露出喜色,立刻结印施法。但他这人向来惜命,虽说白孤此时陷入虚弱状态,他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在一旁观望,准备等待对方失去反抗之力后再前去取丹。反正这狐妖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阵法,妖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在不远处踱步,欣赏笼中困兽垂死挣扎的美景,然后大发慈悲一般说道:“我念你修行不易,你若是能停止反抗,乖乖交出内丹,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白孤冷汗涔涔,气息狂躁,闻言嗤笑一声,甚至不屑正眼看他,只微微抬头,凌乱的发丝中隐约能窥见半只神色孤傲的眼眸。 “蝼蚁……想得到我的内丹,凭你也配?” “我宁可亲手捏碎了它,也绝不会白白便宜了尔等小人。” 蔑视的态度让玄真卿顿时感到一阵羞辱,他怒极反笑:“妖族内丹并非关系性命之物,就算取走了也还能再修炼,代价不过是修为尽失,短时间内无法再化为人形。你拼死也不愿将它给我……难不成,是还想回京城找季陵么?” 白孤身子一僵,指甲无声无息暴涨数寸,压低的嗓音显得格外森冷。 “别动他。” 玄真卿闻言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笑了半晌,他擦了擦眼角,语气怜悯,又暗含恶意:“枉你修行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