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做折翼泛黄的骨骼,一双纯洁似雪的眼睛也噙满了浑浊的黑气。 她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晃得眼球酸痛的台灯照在日记本上。 轻而易举就让她陷入内心的沼泽。 戾气喷薄而出,她无法控制自己。 手中的钢笔似是一把开刃的弯刀,笔记本便是当年男孩的心脏。 她一刀接一刀,恨不得他原地暴毙而亡。 这样,每一年的佳节,就不止是她一个人流泪了。 如今,段之愿躺在床上,好像穿梭在时?光中,以上帝视角去看小时候的自己。 那天,她穿着?公主裙,眼看着?刚刚还在帮自己推秋千的爸爸翻身跳入河中,却没能再上来。 当有人随口说出是段覃推男孩入河时?,段之愿发了疯似的往前?冲。 被路人和警察阻拦就只能失声尖叫,全身血液涌上脸,用尽全身力气辩白。 直到被救的小男孩在警察的鼓励和安慰下,颤抖着?说出了一切。 “是……叔叔救了我……” “我过来玩,想要捞河里的饮料瓶,没踩住……” “叔叔把我扔上来……” 所以就是因为你掉下去了,我爸爸没能上来。 段之愿一拳又一拳朝他脸上砸,被拉开的前一秒还抓着他脸上的肉,用力地抠。 指甲深深陷入他的下颌,留下一个这辈子都难以褪去的、类似月牙的伤疤。 时?光跳跃,这一次是被诊断出心里疾病的自己。 纤瘦的脊背,单薄的衣衫,枯黄的脸蛋,每天抱着?双膝看朝阳升起再落下。 一转眼就来到夜深人静,她抑制不住地抽泣,干净懵懂的双眼早已被仇恨取代。 将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写在本子上,日夜祈祷梦想成真。 却不想真就造物弄人。 本以为他是从天而降的神明,拯救她被枷锁缠绕的内心。 然而,上帝不会偏爱任何一个人。 甚至,这世间所有人都是上帝的玩物。 夜深人静,寝室里其他三人都已熟睡。 段之愿双眼无神,看着?月光透过窗帘闯入,映照在头顶一个微弱的圆点,悄无声息叹了口气。 她清晰的感受到,被他以炙热填满的心,正在剥丝抽茧一寸一寸腐烂。 最终只剩下一颗鲜血淋漓的空洞。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流淌进耳廓从温热到冰凉。 你是没错。 可我又何尝不无辜呢? --- 一个月后。 寝室楼下叫不出名字的树被移走,听人说是要重新修建个花坛。 明年夏天就能看见盛开的鲜花。 段之愿刚下课就接到路遥的电话。 路遥说她找了个兼职,在津市一个广告公司做设计,每天累得要死。 她问段之愿现在在做什么,段之愿也找了个兼职,在一家报社做文案翻译。 两个人细算了一下每天的工作和学习后,路遥惊讶的语气从电话那端传来:“你才大一啊,你比我还要忙啊!!” 段之愿笑笑,说:“如果在这里实习顺利的话,等?我毕业了说不定?就可以留下,到时?候就会轻松一些,而且工资还?会涨。” 话到这里,沉默了一阵。 段之愿抿了抿唇,垂眸看向手中的词典:“路遥,没事的话,我就先——” “段之愿。”路遥打断她的话:“你就不想问问,他,最近怎么?样吗?” 风将她鬓角的发梢吹起,段之愿将那绺头发掖到耳后,澈明的瞳孔平静又淡然。 “我不想。” 电话挂断后,段之愿走到阳台将窗户关严。 天际一群大雁在火烧云上横空飞过,率性又自由。 她平静地看着?大雁从视线里消失,想起自己也曾和他游走在这烟火人间中,肆意妄为?的贪婪和享受。 只?不过—— 享受是透支了后半生的舒适。 油尽灯枯后,只剩兵荒马乱的红尘。 贪婪,要付出代价。 第39章 第二年春天, 段之愿退出了艺术部。 尽管部长极力挽留,她依然拒绝, 理由?是学业和实习都太忙了,实在没办法再从中分出一丝精力给大家,就不拖部门?的后腿了。 离开汇报演出室,骄阳从她头顶垂直落下。 后知后觉,她惊讶于自己连贯的说辞。 明?明?从前拒绝别人都恨不得要在纸上打草稿,背得滚瓜烂熟才?好。 这一年年末,段之愿破格在报社年终晚会上得到三千元奖金。 带她的师父告诉她,从来没有实习生能得到现金, 被邀请参加晚会都很少?, 你真?的很优秀。 段之愿用这三千块给自己换了台电脑, 说到底还是等量代换,为了更好的工作罢了。 除夕这天,段之愿跟秦静雅在包饺子。 煮好的饺子下到锅里,段之愿刚洗了手出来就见姥姥拿着红包。 她笑着接过来揣进兜里, 挽着姥姥的手臂坐下, 说:“真?幸福, 我都这么大了还能收到压岁钱呀。” “在我面前你永远是孩子。”姥姥拍着她的手,告诉她:“不仅现在能收到, 以?后哪怕你结婚生孩子了, 姥姥还给你压岁钱, 你永远是姥姥的宝贝。” “到时候就是双份的了!”段之愿歪着脑袋说。 姥姥笑着摇摇头:“是三份。” “也不知道你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姥姥琢磨一会儿, 又说:“什么?人都好, 只要是对你真?诚, 能把事业放在家庭之后,饿不着你的, 姥姥都同意。” 段之愿的笑意突然僵在脸上。 几秒种后,点?点?头,笑眼弯弯:“好啊,一定找个这样的回来。” 这天晚上,她坐在窗台上看烟花。 目光早已透过烟花看曾经。 回想起姥姥刚才说的话,她轻叹了口气。 大概,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男人了吧。 被那样的人捧在手心爱过,又如何能确信自己能找到,比他?更炙热对她更好的男人呢。 段之愿的瞳仁逐渐黯淡,幸而窗外的烟花及时复燃。 花火的倒影涌进她的视线,蒙蔽了眼中的落寞。 冬去春来,夏走秋至。 时间犹如蓄满力又被人用力踹了一脚的齿轮,飞速旋转的同时卷起尘世的沙砾扬在来时的路上。 转眼间就到了段之愿大四这一年。 报社的工作应接不暇,除了上课时间,她就在家查阅字典翻译书籍、信件。 大四课少?,段之愿还和以?前一样宅,只要有吃的她可以半个月不出家门一次。 傍晚,秦静雅端来一盘削好的水果,说:“要是你爸爸知道你现在这么能干,一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