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抬头捂着自己的心脏,手掌穿了过去,并没有实体。 这不是我的情绪。 殷停敏锐的感知到,视线投向即使数次险死环生,依旧被乐知用法力护着剑身,惹不得它沾染丝毫脏污的缘生剑。 这是它的情绪。 瞧这废物,不仅帮不上一星半点的忙,然而要劳累剑主费心护佑,以免它被狂风骤雨的攻势折断了去。 殷停忍不住埋怨。 他想降低高度,看得更清楚些,却发现自己的风筝线被固定了长短,只能维持在如今的高度,既飞不远,也降不下。 他气得七窍生烟,眼神恨恨地看向缘生剑,不知为何他对这柄剑,总抱有天生的敌意。 鏖战持续了足足八天,第九天的破晓时分,第一缕晨光穿过浮云,照亮了山坡上的尸山血海。 那里站着,唯一一个血人,他两手撑着剑,头颅垂丧的低着,若不是胸膛轻微的起伏,几乎以为那是个死人。 光束打在他身上,他动了动,手指像生了绣,动一动都要耗费良久的时间,手指松开剑柄,缓缓遮挡在头上,些微的阳光穿过指缝洒在他脸上。 “咚!” 他终是没了力气,仰面倒在地上,带着脸上厚厚的血痂,胸膛的起伏逐渐均匀——睡熟了。 缘生剑脱手,剑柄咣当砸在地上。 殷停看见,缘生剑从剑柄的凹槽处,流过浅浅的灵气溪流,顺着纹路,滋润了剑身。 灵光中,缘生剑如活物般散发出活泼稚嫩的气息,它如蹒跚学步的孩童,剑尖是它的两足,在地面上向上蹦跶了四五次,它终于认识了自己的“手足”,与之相处和谐,猛地一蹦跶,“站”了起来。 它靠近乐知,将剑身挤进他的身下,似乎是想用自身为支点,将乐知翘起来。 然而,它的力道实在太过微小,它并不泄气,接着激发出一道瘦弱的剑气,弹在乐知的脸上,似乎想将他唤醒,然而却只能撩动他额角的碎发。 依旧是无用功。 天上旁观的殷停再次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他又感到了,这才是更复杂的情绪——依赖,愤怒,埋怨,悲伤…… 以及强烈的,让其余情绪全部沦为附庸,决计无法忽视的心愿—— “我”要变成人! …… 姜国,松阳府郊外。 空无一人的乱葬岗,空中像被小刀划拉了道口子,吐出了一个昏睡的人。 正在下坡上,此人咕噜噜滚了几圈,“嘭”地撞在用草席子裹着的仁兄身上,停了下来。 几只正在享用腐肉的野狗吓了一跳,纷纷作鸟兽散,藏在远处夹着尾巴,露出猩红的口腔,警惕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半晌,见此人依旧没动静,几只野狗缓缓靠了上来,闻着新鲜的人味,兽瞳中泛起贪婪的光,纷纷耸动着鼻子,张卡大口,露出獠牙,就要享用美味! 什么动静——殷停倏地掀开眼皮,入目便是腥黄的獠牙,拉丝的唾液在他眼前放大。 “艹!” 殷停咋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随手将几知野狗打退了出去。 野狗在地上摩擦后退,发出呜咽的叫声,夹着尾巴逃走了。 他环顾四周,却没注意到脚下,不慎一脚踩到了那位睡在草席中的仁兄。 软软的脚感让他心头一麻,忍着不适向下看去,只见他的脚就剁在仁兄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的脸上,仁兄有些时候没洗漱,野蝇绕着他起舞,腐烂泛白的肉散发出阵阵恶臭。 殷停受到惊吓,一脚将仁兄踹飞了出去。 好半晌,他才换过劲来,心中边默念着“冒犯勿怪”,边飞也似的退了出去。 一气跑出四五里地,一座低矮的城池遥遥在望,他才停下脚步。 这城怎么这么熟悉? 越靠越近,直至看清城楼上写着的三个斗大的字——松阳府。 这不我老家吗? 殷停瞪大了眼。 第90章 隔世 恍然如隔世。 城墙上漆过的三个大字,经由多年的风水雨打,天灾人祸,已是斑驳腐朽,露出漆下虫蛀的框架来。 最后的府字,固定用的楔子脱落了半根,原本方方正正的字便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勉强挂在墙头上。 笔直的一条线在最后打了个弯坠下,透着说不出的颓气。 经年时间,松阳府又衰败不少。 以往应卯似的盘查出入城百姓身份的官兵也不见了踪影,城门摆出个喜迎八方来客的空荡模样。 城楼两头坐落着的瞭望塔上也早已人去楼空,竹椅和云梯随意挂在墙上,也是被虫蛀过了。 城门前人来人往,此时没了秩序,出城的和进城的人混在一处,你推我搡,哄哄闹作一团。 一时是你踩了我的脚,我非得踩回来,一时是你家孩子推搡了我家孩子,孩子哭声震天,两家大人也各不相让,一时又是推着独轮车的农户被人偷了菜,气势汹汹地四处寻是谁顺手牵了羊。 其中间杂了些,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眼神把空洞的逃难人。 他们或是被山匪劫了道,或是为了逃避兵役,或是老家遭了难,千辛万苦逃到松阳府来,是为了在南边挣出个人样。可亲眼看到了松阳府的败落,方才认了命——这天下,已不存在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了。 和殷停一样望了松阳府城墙怔怔出神的人不在少数,他算不得独特。 不过,他一身不俗的穿着倒是惹了小蟊贼的“青睐”。 四五个直到他半腿的娃娃,鬼鬼祟祟地顺着人流挤到了他身边,瘦骨伶仃的小手朝他腰上系着的坠子上摸去。 “啪!” 手被擒住。 小蟊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明白了大难临头的滋味,用尽全身力气抽手,却脱不开禁锢。 他颤巍巍朝身边望了眼,却发现同伴早已逃之夭夭,求救的信号落了空,他心头更冷,不由得回想起了,大约半载前,去刘富户家粮仓偷黍米,却被打死了扔进雪地里的同伴。 同伴被脱光了衣服,露出青青紫紫的淤痕,剃光了头,指甲也被拔光了,十根指头上流出来的血,染透了雪地。 对了,那会儿他还没咽气,他是被冻死的。 小蟊贼像回到了冻死人的冬天,嘈杂的人群都消失了,只剩下茫茫的雪地和那一片刺目的红。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从头顶传来,将他从雪地中拽了出去,他抬起头,对上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却不是刘富户看地沟里的死老鼠的眼神。 他摇了摇头,觉得今天,可能不用冻死在雪地。 “没有名字?” 殷停松了手,问道。 小蟊贼急忙忙将自己的手藏到身后,垂下头,局促的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