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住了。 几个成年人,有男有女,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冷酷,像是打量一件商品。 “长得还挺好。” “这个档次的货,应该能卖两倍的价格。” “先去码头,把他放到老高那里。” 他被拎上一辆面包车,丢在车座后侧。 黎星川拼命挣扎,被胶带封住的嘴发出“唔!”、“唔!”的声音,然而注定是徒劳的。 后排的男人非常不耐烦,拽着他的头皮,扇了他一巴掌:“吵什么!闭嘴!” “啪”,刮得人眼冒金星。 女人提醒道:“别打脸。” 男人不耐烦:“啧,又没打伤。” 那人给黎星川蒙上眼睛,重新被丢回车后座。 他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眼泪扑簌簌地掉。 想到外婆,想到季望澄,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们,他难过极了。 面包车一直往前开,路不平,车身起起伏伏,震得人脑袋发晕。 这条路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突然停下了。 “呲!” 突然刹车。 “妈的……”司机骂骂咧咧。 他似乎开了门,门又被他“砰”的关上。 接下来,事态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黎星川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凄惨的叫声。 “操!怎么回……啊啊啊啊啊!!” “你鬼叫什么……啊!!” “救命!!救命!” 人声凄厉,间或夹杂着一些闷钝的声响。 “噗”、“呲”、“咚”……让人联想到皮开肉绽、血液溅射,失去生命力的人体软绵绵倒地。 那些声音没持续多久,很快,四周安静,只剩下脚步声。 啪嗒。啪嗒。 啪嗒。 十分规律。 黎星川看不见,五感带来的恐惧在此刻放大到极致,身体发颤加剧,止不住地呜咽。 突然间,他听到季望澄的声音。 “……闪闪?” 黎星川一顿,接着奋力挪动身体,试图制造出一些声响。 眼罩被取下。 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泪光,他辨认出季望澄的轮廓,顿时哭得更凶了,几乎是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 季望澄爬到后座,用手帕擦了擦他的脸,眼泪却越擦越多,根本停不下来。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和黎星川一样无助,两人挤在一小块车后空间内对望,一个吓得泪流满面,另一个紧张得手足无措,像两只依偎在纸箱里躲雨的小猫。 他想了想,绕到黎星川身后,给他解开绑住手脚的绳子。 黎星川太害怕了,频频扭头,用眼睛去捕捉季望澄的脸,越是挣扎,绳结就绑的越紧。 “你不要动。”季望澄说,“我马上就解开了。” 黎星川一张嘴就是哭腔:“我害怕,你要是突然不见了怎么办?你是不是假的?” “我不会。”他回答得很认真,“我是真的。” 说完,季望澄偏过头,用脸颊贴了贴他的左脸:“这里肿了。怎么弄的?” 黎星川哽咽着:“有人打我。” 他边说边哭,胡乱喊着季望澄的名字,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想回家……” “你怎么来这里?……你是不是也被他们抓起来了?……你快点走吧……” 季望澄往他手心塞了一颗糖,再摸了摸他的头发。 淡蓝色的八宝糖。 “别怕。”他说,“我带你回家。” 第67章 解开绳子之后,两人却没有立刻离开面包车。 季望澄把门拉开一道缝,看了眼外面的景象,又忽然关上。 他借口十分拙劣,说这里危险,面包车内比车外安全,他刚刚报警了,告诉警察他们在面包车里面,如果警察找不到他们会很麻烦……说了一通有的没的,意图让黎星川留在车内。 黎星川相信了。 后座的车窗被糊上,看不到窗外血流成河,也不看到地上身躯发生异变的人贩子。 后备箱有一条干净的毛毯,两人分享这条毛毯,靠在一起说话,一问一答。 “那些人回来怎么办?” “不会,他们晕倒了。” “警察什么时候来?” “马上就来。” “他们要坐牢。” “嗯。” 毯子柔软,季望澄身上暖和,在安全温暖的包裹中,黎星川慢慢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他见到了警察和医生模样的人,都是气质温和的女性——为了让小朋友放下戒备。 他警惕地问:“季……我朋友呢?” 女警说:“他在休息哦。” 他说:“我要见他。” 两个女警对视一眼,同意了他的要求。 十分钟后,季望澄进门。 接下来,警察问他事情的经过,做了笔录;警察问完,轮到医生。 医生很和善地与他聊天,还送了他一个小玩具。 过去那么多年,黎星川忆不起那天谈话的具体内容,连医生的样子也忘了。他只记得季望澄在旁边,于是他很放松,对医生有问必答,医生最后说了一句:“你放松一点,我们来做一个小游戏,好吗?” ……后面的记忆变得模糊,总之,又一次陷入睡眠。 睡着之后,被警察送到家里,外婆得知他差点被绑架。 黎星川回忆一通,发现有些细节因为年代久远忘得一干二净,可这件事本身,他确信发生过,有深刻印象,如今也依稀能感受到多年前的惶恐不安——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一直认为绑架案只是外婆的臆想? 他愕然地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身边的季望澄,外婆的絮絮叨叨像是隔了一层空气膜,显得遥远而不真切。 ……为什么? 脑袋里只剩下这几个字。 “现在好晚了,你们赶紧回去。”外婆叮嘱完,催促道,“明天要上课的伐?不要睡过了。” 黎星川凭着本能点头:“……嗯,要的。” 他魂不守舍地起身,和季望澄一起走出病房。 直到下了楼,微凉的夜风卷着花香袭面而来时,他才从巨大的茫然中挣脱出来。 “我想起来一件事。”黎星川说,“小时候,我被绑架过,你比警察先找到我。” 季望澄的脚步突然停下。 他接着走,但这一瞬的卡顿十分明显。 “……嗯。”他应了一声。 当时年纪小,又过于紧张、害怕,许多细节都被他忽略了,可现在想起来,处处都是不自然的地方。 黎星川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后来那些人贩子怎么样了?” 季望澄无视掉第一个问题:“他们坐牢了。”——在地府坐牢。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