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亲近是亲近,但怕也是真怕。 薛南涯身上的气息过于凶野,仿佛一头凶猛、不易驯服的野兽。 而眼下,可能是因为薛南涯替她擦泪了,又半夜冒着被当刺客的风险来寻她,沈芜好像也没那么怕他了。 沈芜回答道:“我问他能不能帮我找未婚夫,他答应了。” 薛南涯声音微沉:“你何时有的未婚夫?我怎不知?” “你养父还给你订过亲?” 沈芜被薛南涯瞬间变凶的气息给吓了一跳。 出于直觉,沈芜抿唇不说话了。 “我也可以替你找。” 薛南涯轻轻笑了起来,但他只说了半句话。 未说的下半句是:找着就给杀了。 “还有一个原因……” 沈芜闷声道,“月山可能有刺客埋伏,容衍他怕他们寻仇到我身上,所以带我回来避几日风头。” “薛哥哥你也要小心。” 怀里的小姑娘杏眼含泪,却声音轻轻软软地跟他说薛哥哥你也要小心。 薛南涯喉头莫名发痒,他舌头舔过齿尖,倒不知这其中还有他的原因。 要不是那日被太子那几个暗卫撞见他跟暗阁的人交谈,疑心他的身份上前试探,他也不会下了杀手。 他们几人不仅运气差,眼色也差。 那太子也是会哄骗。 薛南涯眼下反而不好让沈芜马上回去。他近日都在京城,她一个人留在月山肯定会担惊受怕。 尤其薛南涯也怕一个不察让暗阁那些人注意到她,知道他有软肋,所以薛南涯最近出现在月山的次数也少了些。 薛南涯心知他当下未必能护沈芜护得周全,带在身边也只会将她卷入危险。 薛南涯眯起眼。 “你要呆多久?” 沈芜还以为薛南涯来势汹汹,是想把她硬绑回去,没想到他竟松了口。 沈芜摇头,她也不知道。 见此,薛南涯笑了笑。 薛南涯意味不明地给沈芜上眼药,“这未婚夫若是有心,这么多年了也该他来找你,怎还得让你找他,找着了怕是对你不会上心。” 薛南涯:“依我看,最多呆一个月。若这一个月里找不着就算了。我答应了江叔会照顾你,那未婚夫不要也罢。” 沈芜张了张唇,“……”养父真同他说过这话? 薛南涯心思微转。 总归她还有三四个月才及笄,他来太子府来去自如,暗阁据点也在京城内,薛南涯也不怕这一个月里会出什么变数,若太子用心替他护住沈芜一段时间也不错。 “若想找我,”薛南涯附耳低声跟沈芜耳语了几声,见她点头记住了,薛南涯掀开被子,他坐起了身,扯唇笑了下,“走了。” 沈芜抿了抿唇。 薛南涯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在京城有眼线,他能悄无声息潜来太子府。 沈芜犹豫了下,还是先问薛南涯有没有看到她放在他院门口的那筐青枣……以及太子的人有没有知会他一声。 若是知会了,他明明可以提出来太子府见她,为何要深夜潜入。 “我看见了容衍的人,但没跟他们碰面。” 薛南涯挑起眉梢,“他们等不到我自然就会走了。” 虽然他们未必能查明他的身份,但薛南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没跟他们碰面。 薛南涯绿眸深了深。 太子容衍心思深沉,特意留下来知会他的那人也不简单。 瞧那身形既不是普通侍卫也不是普通小厮,知会人用得上暗卫?怕是存有查他底细的想法。 薛南涯当时还以为他们是来暗查后山属下被杀的事情,他远远嗤笑一声就掉头走了。 之后薛南涯足尖一点去了隔壁,就见沈芜的院子落了锁。 一查清楚,他连夜就赶来了。 薛南涯还真没注意到沈芜所说的青枣。 但容衍竟然没放暗卫在沈芜身边监视,倒是让他今夜少费了一些劲。 这是一点都不容许旁人窥视她么? 不愧是太子,占有欲深得惊人,薛南涯讥嘲一笑。 薛南涯稍稍回神,“青枣?待我回去就拿。”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送他东西。 沈芜“嗯”了一声。 她意识到薛南涯身上有很多谜团。 薛南涯已经跃身下了床榻。 男人背部宽阔,身着的黑色劲装将他的背肌线条勾勒得愈发蓬勃贲张。沈芜还记得那次在溪水边,她不小心看见他背部有多道纵横的刀疤。 “薛哥哥,你是做什么的?”沈芜很小声地问出口。 她似乎知道这话不应该问。 但还是抵不住好奇心,没忍住问了。 薛南涯背影一顿,他那双晦暗的绿眸越发深邃。 幸亏室内光线昏暗,他又背对着沈芜,所以沈芜没能看见薛南涯唇边缓缓挑起了一抹恶劣的笑。 他似乎又在吓她。 沈芜听见薛南涯轻飘飘地落了两个字。 “杀手。” 薛南涯说。 说完之后,薛南涯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还不忘善后,不仅将窗户掩实,更是细心地抹去所有痕迹。 杀手? 沈芜杏眸微缩。 初春还有寒意。 沈芜被薛南涯强硬地抱在怀里,闷被子里说话,眼下只觉得热,她掀开了一角被子。 不知不觉,沈芜慢慢睡着了。 …… 待容衍从暗室出来,已经是丑时三刻。 容衍精致的眉眼间微有几分郁色。 暗卫看得出来主子心情谈不上好,谁能想到,暗阁竟然也敢插人在太子府。暗卫屏息,将身形隐匿在暗处。 立在朦胧月色下的容衍身姿端得光风霁月,绣有竹叶暗纹的月白色衣袍好似不染尘埃,但他脚下那双金线黑靴却是溅上了几滴已干涸的血。 容衍走到了西院门口。 暗卫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深夜走到西院,站定了一会之后,神情平静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院内众人心下大惊归大惊,但齐齐低眼当没看见。 容衍进了屋,缓步走到床榻前。 她今夜倒是没卷着被子闷头睡了,反将被子全给踢开。 之前似顾虑他是男子,那三夜她都和衣而睡,今夜她只身着单薄的白色寝衣,隐约勾出她纤弱的身形。 柔顺的乌发全散落在枕上,她似乎还以为睡的是软榻,在这张宽敞的床榻上依旧轻蜷着身体,缩成小小一团,瞧着格外的娇小。 容衍一脸平静地伸手替沈芜掖好被子。 他定定端详了几秒她的脸。 而后才转身出了屋子。 “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容衍淡淡地瞥了眼院外守夜的人。 走远之后,容衍让暗七出来。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