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正轻慢地一点点落在沈芜的脸上,见她神情不似撒谎,薛南涯才将手上那把草药递给她。 沈芜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 “谢谢薛、哥哥。” 沈芜差点咬到舌头,乖乖道完谢,在他的视线注视下,恨不得拔腿就跑。 薛南涯舌尖微舔过后牙槽,目光微有几分兴味地落在沈芜柔软的唇,薛哥哥这三字就是从这儿说出来的。 无声地在心里重复了一次薛哥哥这三字,薛南涯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愉悦。 之前沈芜养父经常让她喊薛哥哥,她低头半天就是不吭声,十次里可能就叫一次,没想到今天竟然主动张嘴喊人了。 沈芜刚走了几步,见身后的薛南涯没再有动静,以为这就结束的时候,就听他出声道,“等等。” 沈芜犹豫归犹豫,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只见薛南涯给她怀里塞来了一个小箩筐,里边有好几条正活蹦乱跳的鱼。 沈芜刚低下头,就被里边一条蹦跳的鱼给轻甩了几颗水珠在脸上。 沈芜听见薛南涯又笑了一声,“……” “给你的,拿着。” 薛南涯说。 闻言,沈芜大气都没敢喘,低头抱住这一箩筐的鱼,手上攥着草药,头回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薛南涯轻啧了下。 怎么这次不谢了,他还以为又能听见一声薛哥哥。 起初还能听见身后薛南涯离她不远不近的脚步声,他似乎跟在她的身后,但渐渐的,那道脚步声不见了。 沈芜有些好奇地转过头,身后还真不见薛南涯的踪影。 沈芜对薛南涯神出鬼没的印象不由又深了一分。 等沈芜快走到家的时候,远远就见容衍站在院子里的栾树下。 他的身形修长,撩起的目光与沈芜轻撞。 容衍:“出门了?” “嗯,我去了一趟后山。” 沈芜仰起头,目光放在容衍额角处的伤口。 容衍早上洗脸的时候把那些干涸的药泥一同洗去了,现在他的额角只有一道很浅的疤痕。 沈芜:“我去给你摘了几株草药,把它们捣成药泥之后可以祛疤。” 祛疤? 容衍脚步一滞。 容衍垂下眸,就见沈芜仍在认真地盯着他的伤口。 在沈芜说出可以祛疤的时候,容衍下意识想要抬手摸他额角处的伤口,就听沈芜让他不要摸。 沈芜目光亮亮的:“放心,我不会让公子你留疤的。” “嗯。” 容衍手指微蜷,微有几分漫不经心道:“我一男子,留疤就留疤了。” “可是公子你额角若留了疤,就没那么好看了。”沈芜小声地嘀咕道。 似乎对容衍这话有几分不满,言下之意,你怎么可以留疤呢。 容衍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买鱼了?” “不是,我路上遇见了邻居哥哥,他给的。” 沈芜背影轻快地进了小厨房。 她将一小碟糕点递给容衍,容衍单手端着,没走,他就站在小厨房的门口,看沈芜将那箩筐的鱼放进水缸里养着。 眼下,她正在将那些草药碾成一小碗青色的药泥。 容衍微动了下唇。 想说哪怕是亲戚都不会平白无故送这么多条鱼,何况还只是一个邻居哥哥。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容衍蹙起眉,越发觉得那人的居心叵测,尤其眼前这小姑娘对人太不设防,性子天真单纯,极为容易被人哄骗。 就在容衍在心中斟酌要如何委婉地提醒沈芜的时候,沈芜一转身,见容衍还在,杏眼当即弯了起来,催着他快回屋用早膳,好让她给他涂药泥祛疤。 沈芜陪容衍坐着,两人一起吃掉了那碟糕点。 一用完了早膳,沈芜便迫不及待地起身,站来容衍的跟前,伸手摁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沈芜说:“我帮你抹一下药泥。” 容衍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冒犯”,他余光微落在摁住他肩膀的那双手,身形未动。 沈芜用她纤细的手指取了一小团青草味的药泥,认真地往容衍额角上的那道疤痕涂抹。 容衍抿直唇,鼻尖再次若有若无地萦绕起眼前小姑娘身上的馨香。 她柔软的指腹正在揉摁他的额角。 有些冰凉。 不知是她的手指冰凉,还是因为那些敷上的药泥冰凉,容衍喉结不由轻动了下。 虽然容衍只恢复了一两成记忆,但他对自己的身份隐有几分猜测,这让容衍没将自己的姓名告诉沈芜。 容衍有预感,他离完全恢复记忆不远了,可能就在这一两天。 容衍指腹微捻。 他抬起眸,“救命之恩理当回报。”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实现。” 闻言,沈芜就知容衍可能恢复了记忆,但不多。 不过恢复的这一点记忆就够容衍清楚他的家世如何,所以才会问出她想要什么的问题。 他有底气可以满足她的需要。 “什么都可以吗?” 沈芜问。 容衍难得笑了。 只觉眼前这小姑娘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样子实在让人欢喜。 容衍颔首,“除了杀人放火之事。” 话虽这么说,但容衍潜意识里清楚,杀人放火这事对他而言,并无什么不可。 但容衍没想说出来,这只会吓到她。 沈芜犹豫了几秒,然后认真问容衍:“你可以帮我找我的未婚夫吗?” 闻言,容衍也只意外了一瞬,并无其他感觉。 容衍的神情如常:“未婚夫?” “嗯。” 沈芜说:“我养父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有一枚半对玉佩。” “我养父识得出来,他在前几年跟我说那枚玉佩是定亲的信物,另一半玉佩应在未婚夫手上。” 沈芜漂亮的小脸上有些怅然,“养父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想找我的未婚夫。但茫茫人海,我只知我可能有个未婚夫,其他一概不知。” “光凭我一个人,几乎很难寻到我的未婚夫。” 容衍接过沈芜递来的那半对玉佩。 容衍指腹微微摩挲。 手上这块玉佩的料子极好,他一摸就知是上等的和田玉,能拿这枚玉佩当信物的人家,当是京城里的豪门世族。 沈芜养父所说没错。 沈芜手中持有的这半对玉佩,的的确确是定亲信物。 “好。” 容衍点头应允。 容衍平生最厌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之人,但他眼下,却希望眼前这小姑娘能贪心一点。 容衍不动声色地问,“还有其他吗?” 沈芜眨了眨眼。 她怎么觉得容衍希望她多问他要报答,但她是真的没什么想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