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微晃动的帷帽,泄露了主人的心情。 他的心情似乎也并不轻松。 “所以皇帝就叫你们将他押回去?”自认早就已经看清谢不逢套路的宋君然一脸不屑,“装病,卖惨?皇帝陛下什么时候也会这种低劣的手段了。” 没有想到,侍从的回答竟与宋君然所想不同。 “不曾,”他咬着牙如实回答,“陛下说不可逼迫。” 宋君然被噎了回去:“……行。”算他狠。 就在两人纠结真假的时候,文清辞再一次开口: “除了吐血以外还有什么症状?” “太医诊过脉吗?诊过的话,可曾说些什么?” “陛下此时状态如何?可还在涟和。” 文清辞的语气有些焦急,一口气问了许多,然而听到他的话之后,侍从却一脸茫然。 思考片刻,对方只能如实摇头:“这些我并未打探。” “……只知陛下病重,涟和无可用之药。因此已回雍都诊治。” 涟和只是个四面环山的小县,城内药材都是最基础、常见的几味,几乎都是治疗鼠疫的,压根无法缓解谢不逢的症状。 鼠疫方消,有没有余疫还不清楚。 且谢不逢的身份已然暴露,待在那里太过危险。 因此纠结一番过后,众人已按太医令提议,提前离开此地快马加鞭回了雍都。 说完之后,那侍从竟又咬牙,朝文清辞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望先生不要让我等为难。” 他的声音无比艰涩。 在这些侍从眼中,吐血就是天大的病。 圣上咳血,更该震惊朝野。 经过涟和一事,他们自然敬佩文清辞。 且皇帝也的确吩咐过“不可逼迫”。 但是几相比较,显然还是圣上的健康最为紧要。 ……假若大夫不肯,那他们也只好先礼后兵了。 总而言之,哪怕想尽办法,也要将大夫接到雍都! 文清辞和宋君然都看出了他心中的打算。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片刻过后,宋君然冷冷说: “我们二人好心前往涟和,帮朝廷解决鼠疫,没想到你们雍都人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装病,亏他能想得出来。” 他的话里满是嘲讽。 侍卫沉默不语。 一时间,客栈静得落针可闻。 “好。” 寂静中,这阵声响显得尤其突兀。 “什,什么?”侍从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不由呆呆抬起了头。 文清辞不知何时攥紧了手心,离开涟和后,他只戴帷帽不蒙白纱,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模糊:“我们跟你回雍都。” “师弟!你疯了?”宋君然瞬间瞪大了眼睛。 文清辞垂眸轻声说:“他没有骗过我” “可是——” 文清辞轻轻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宋君然能听到的音量说:“师兄你放心,假若谢不逢没有生病,这一切都是骗局,那我便立刻离宫,一刻也不多待。”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清润、温柔。 但宋君然听出,师弟的语气坚定,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好,”想到这里,宋君然竟然也不急了,“我同你一起去雍都。” 文清辞向来吃软不吃硬。 自己越拦,他反倒越是不听。 宋君然坚信谢不逢绝对是装的。 等师弟诊过脉,就能明白这人虚伪的本质了。 神医谷的轻功,并不是玩虚的。 届时如果文清辞无法从太殊宫脱身,那自己想尽办法,也要将他从那里捞出来! 马车驶过官道,向北而行。 车内,文清辞不由垂眸握紧了药箱。 车外,有侍从骑着快马,先于马车朝着雍都而去。 …… 几日后,雍都。 绀衣侍从跪在了太医署侧殿的长阶下,一身仆仆风尘。 风吹过珠帘,发出一阵噼啪细响。 一身玄衣的九五之尊,被挡在了摇晃的珠帘与博山炉里的烟雾背后。 殿内满是汤药的苦香。 跪在下方的侍从,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暗色身影。 “那位大夫,还说什么了?” 低沉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空寂的大殿上。 谢不逢的语气平淡无奇,但一息一顿间,却满是压迫。 侍从的衣服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冷汗浸透。 单膝跪地的他,膝盖都已颤抖起来,只差一点便要瘫倒在地。 侍从绞尽脑汁:“他,他的话并不多,但是……听闻您生病,他似乎有些慌张。” 话说出口,意识到自己正在答非所问的他,下意识更想扇自己一巴掌。 没想这时,珠帘竟又“噼啪”响了起来。 ——隐于烟雾后的帝王,忽然坐直了身。 “如何慌张?”谢不逢语气突然带上了几分急切,“他说什么了?你怎知他慌张?” 啊? 侍从愣了一下,已被谢不逢吓丢了半个魂的他磕磕绊绊说道:“他……他的手原本是扶在门框上的,听说您生病之后,突然重重地坠了下来。” 生死关头,几日前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 侍从又说:“他还不停问您的症状,以及太医是否有过诊断。” ……文清辞一向温和,无论何时都从容自若。 可他竟然会因自己,而变得慌乱? 谢不逢一时间竟不敢相信:“此话当真?” “当真!” “……好,好。” 谢不逢如将要溺死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文清辞是在乎自己的。 谢不逢因等待而变得麻木的心脏,在这一刻重新活了起来。 “他是如何问症状的?” 侍从手上修剪平整的指甲,在此时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他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回答。 “咳咳咳……” 谢不逢忽然在这时咳了起来,他虽不会轻易被毒药夺去性命,但是几日过去,药物还是逐渐起了作用。 细细一股鲜血,自谢不逢的唇畔涌了出来。 侍从立刻停了下来。 “继续说。”谢不逢却只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将唇边的血迹抹去。 “是,是……” 胸肺间的疼痛还未散去。 伴随着侍从的描述,谢不逢却缓缓闭上了眼睛,笑了起来。 虽远隔山川万里。 他却仿佛已在这一刻,嗅到了那阵苦香。 第87章 数架装饰华丽的复篷马车, 缓缓驶入雍都。 车角的铜铃,随颠簸轻轻晃动,发出一阵阵悦耳的脆响。 远远听到这声响, 路中百姓便向街道两边四散而去。 夏末暑气不消,聒噪蝉鸣与街巷上的吵闹, 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