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大门。 然而里面并没有谢蜩鸣,只有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 在很多年前,他的父亲继母和弟弟也是这样躺在那里,他甚至连白布都没有掀开便让医生推了出去。 彼时的他冷血得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然而今天却是如此不同。 傅季秋跟着楚景在一具尸体前站定。 白布凸起的地方隐约可以勾勒出尸体的轮廓,细细窄窄,看起来瘦得惊心。 他伸出手想要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然而刚一抬手却突然瞥见旁边露出的一截手腕。 细细的一截,像是白玉中最好的一段,然而此时却青白一片,腕骨处是一片黑色的字迹,被已经干涸的血迹模糊成了一团,但傅季秋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了那三个字。 那是他的名字,傅季秋。 这三个字像是一柄重锤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紧接着周围响起了破碎声音。 只听“哗啦”一声,他所有压抑着的情绪全部都在这一刻喷涌了出来。 痛苦、难过、心悸、伤心…… 潮水一般向他涌了过来,几乎在一瞬间就将他淹没,明明站在陆地,他却觉得好像无法呼吸。 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变成了一根根的刺在他身体里肆意妄为,奔腾流转。 傅季秋疼得下意识蜷起了手指,手中的烟早已被他揉成了一团。 他伸手想要去拉谢蜩鸣的手,然而却怎么也碰不到。 明明他们之间并无阻拦。 又或许只是他看不见? 傅季秋不明白,只能努力伸出手想要把这碍事的白布掀起来。 他才不相信谢蜩鸣会出事,他要把谢蜩鸣带回家。 他的鸣鸣还在等他回家。 谢蜩鸣不能呆在这里。 一旁的楚景见状连忙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拉着他,“傅先生,人死为大,您就让他安息吧!” “你胡说!”傅季秋双眼通红,猛地甩开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他没有死,我要带他回家!” “请您接受现实,他死了!”楚景固执地看着他。 傅季秋根本不理,直接伸手甩开了他,然后去拉谢蜩鸣头顶的白布。 “今天和我们相撞的是一辆货车,谢先生坐在后面没系安全带被撞了出去,他已经面目全非了,您就让他体体面面地去吧。” 傅季秋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不顾他的阻拦,依旧不断攀扯着面前的白布。 直到白布终于被他扯开了一角,露出了已经破碎的沾着血的衣服。 傅季秋一眼就认出了这件衣服。 谢蜩鸣所有的衣服都是裁缝专门定制的,为了满足他的私心,每一件衣服的领口处都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傅。 这件衣服的领口赫然印着一个金色的傅字。 领口,纹身,再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确定,面前躺着的确实是谢蜩鸣。 谢蜩鸣死了。 傅季秋仿佛直到这一刻才彻底认清了这个事实。 谢蜩鸣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人的眼中会再有那样炙热而不加掩饰的爱意,没有人会再抱他像抱着自己整个的世界,没有人会在每年的生日执着地送他山茶花,也没有人会再缠着他让他读《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那个冬日里带着爱意接近自己的少年,死在了他最喜欢的夏天。 - 傅季秋已经在书房坐了三天。 书房的窗帘半拉着,灯没有开全,因此显得很是灰暗。 外面此时是黑夜还是白天?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傅季秋通通未管,似乎躲在这里就能忘了时间的流转。 总是一尘不染的桌面头一次如此杂乱,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一个木制的小盒子,一张银行卡,一个已经破旧的日记本,一本《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份检测报告以及一份死亡证明。 盒子是打开的,里面放着一封又一封的信。 这些信有的边缘已经被烧得发黑,有的被烧得只剩下一半,只有完整的几封,供他一点点拼凑出过往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问过谢蜩鸣,“你到底爱我什么呢?” 原来所有的答案都藏在这一方小小的盒子里。 这里面藏着他从未了解过的曾经。 【傅先生,我已顺利考上高中。】 【傅先生,爷爷的病好了很多,听说了您资助的事情,他让我在信中再次谢谢您。】 【傅先生,山上的山茶花开了。】 傅先生…… 傅季秋闭上眼睛,过往的那些回忆在他的脑海里仿佛隔了一层白茫茫的雾,他怎么也看不清。 他只能想起三天前在医院里,楚景将这个盒子交给他的场景。 他说:“这是谢先生的遗物,或许您应该看看。” 他说:“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说,但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三年他从未图谋过您。” 他说:“或许有所图,但求的也不过是一片真心。” 所以到底是什么?大脑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里面空白一片。 资助?来信? 墙上的钟摆滴滴答答地不停向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前,只有傅季秋不断向后拨着记忆中的时钟,把他调到所有的事情发生以前。 那是他刚满十八岁,却已经没有了母亲很多年。 母亲忌日那天,傅成业和叶蘩声一家外出旅游,只有他一人前往母亲的墓地前祭奠。 那天是个阴天,他一个人在墓地前望着母亲的照片坐了一整天。 心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涌动,但傅季秋怎么辨不明,更不知该如何消解。 只是有一刹那突然想到这世上没有母亲的孩子那么多,或许他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他们过得更好一点。 于是他吩咐楚景捐了很多款,没有父母的孩子优先。 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但后来楚景却拿回来一封信,说是一个受捐助孩子的来信。 彼时的傅季秋正被头痛折磨得痛苦不堪,因此他没有去看,只是随意摆了摆手,示意楚景自己处理。 无非就是感谢他的资助和一些客套之言。 他不知道那是谢蜩鸣的回信。 如果知道的话…… 是啊,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彼时的他们并不相识,傅季秋也不可能给他回信。 或许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之后的事情。 头又疼了起来。 傅季秋没有顾得上跳动不已的太阳穴,又将那些信一封封拆开读了一遍。 虽然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但每一封信却又透露出一股不属于他的温暖。 【蜩鸣小友,见字如面。】 【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