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韩思农不想再同他绕弯子,“你要是拿我当朋友,就直说吧。” “耀敏车灯厂前身是卫校校办厂吧。” 韩思农有些莫名,怎么会提到这一茬,但还是点了点头。 Richard示意韩思农凑近些,刻意压低声音说:“这段时间以来,不是一直在跟你们案子嘛……我无意中看到了些材料,你知道车灯厂在1953年时就已经登记在案,是划为市局管理的国有二级企业吗?” 韩思农一怔,他的确不清楚有这么回事。但他很快就厘清脉络了。 “你的意思是……这涉及国有资产流失?” Richard并不正面回答他,继续说:“96年以后国有企业不是正兴改制风嘛,当时车灯厂的效益不好,亏损漏洞很大,时任厂长调去当了建材局局长后,厂的控制权就交给了副厂长。 这副厂长不知是哪里的本事,找到关系,将亏损厂转到了卫校名下,然后通过拍卖,卖给了私人公司。” 如果真是这么个情况,那即是利用股份制改造漏洞在拍卖过程中造成了国有资产流失。 在这一系列操作中,自然少不了钱权贿赂、贪污交易。那么耀敏就不符合上市规定了,参与交易的相关人员甚至应该受到刑事处罚。 韩思农不敢完全作信,狐疑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材料,我能看一看吗?” Richard撇了撇嘴,“这材料我带不出来啊,说不定……现在都销毁了。但我对天发誓,亲眼所见!” 韩思农不作声了。 “这可是颗隐雷啊,不爆还好,爆了那就必须有人进去……”Richard故意顿了下。 不用再做补充,傻子都能明白会进去哪儿。 Richard瞟了眼韩思农,抿了口茶,安慰道:“你放心,团队里面,除我以外,还没人见过,不会有人泄密,到处乱说。我呢,只是不希望你蒙在鼓里,最后替他人做了嫁衣。 其实这跟我也没多大关系,毕竟,就算上市申请不通过,我劳务费至少能拿一半……” 他忽然止声,隔了少顷,才继续,“但你呢,韩思农,你有想过你的处境吗?” 小戴走出大厦移动门时,正好撞见韩思农一节一节下台阶,下到最后一节,再重新一节一节上。 她有些奇怪,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吃多了撑着吗?还是工作压力太大,寻求个方式解压? “韩总——”她揣着一肚子怀疑叫他。 韩思农回头,向她挥挥手,意思是别管我,你去忙你的。 小戴嘟哝着走开。 午后阳光充足,晒得人浑身懒洋洋。韩思农眯着眼睛,仰头,去看天际的一道航迹云。 他现在并不太想待在办公室。 与Richard的秘密谈话过去了好几天,他无时无刻不在回想。他甚至再次借用了韩庭的名讳,去找人探查。 还没有结果,其实有了结果,他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好是一无所获,没有证据。在这世上,没有证据,约等同于没有发生。 昨天,他还和武之俣一道喝了酒。 两人边喝边没有主题地闲聊,聊他人的升迁,聊世界形势,聊家长里短。 在这些无关紧要对话的粉饰下,韩思农有种冲动,撕破面具,直接质问。 可他只能不停调整呼吸,保持笑容的弧度,再不时附和下,帮武之俣斟酒。 武之俣去年胃溃疡进过一次急诊,今年喝酒就有所节制。他吆喝韩思农快喝,韩思农却握着酒杯,迟迟不往嘴边送。 “师兄——”韩思农忽然变换了语气,神情貌似也有些黯然。 武之俣不由一颤。 韩思农盯着他,徐徐道:“你还记得冯教授讲过吗——做企业啊,不仅是追求利益,还要把企业做长、做大、做好,做出价值。价值,才是真正健康的现代企业的目标。” 武之俣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忽然提这茬干嘛。 韩思农继续,“就像我们吧,虽然现在是在生产车灯,可就不能仅仅看这车灯结实不结实、漂亮不漂亮,这不算完事。 我们要放眼到更前沿,不仅要满足市场的变化,甚至是不断创新,可以改变市场的风向。公司进步的动力不能光靠利润,利润只是很短暂的目标……” “我有时候啊,会琢磨,为什么我们干不过日本人。日本人在做什么” “不仅仅是精工,是高质量。他们还在做价值,让整个市场都充满他们的价值,按照他们的来,他们因为做好了价值而成规模,成资本,所以永远都会比我们超前!我们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 除去开会外,武之俣在私下,几乎见不到韩思农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他观察他的脸色,不像是喝醉了。 “思农……”武之俣有些犹疑,“你没事吧。” “我没事。”韩思农飞快地回答。 “你跟我说得这些其实我也明白,但你要知道,没有钱,赚不到钱,我们就考虑不了那么——” 韩思农打断他,“师兄,99年,你去香港找我,你在太平山顶说了什么,啊?你还记得吗?” 武之俣有些懵,试图在记忆中搜寻答案。太模糊了,他真得快忘了。 “你当时喊完话,转身对我说,你不贪心,这辈子能成千万富翁就满足了!”韩思农眼圈有稍许泛红,“你现在不是早达到这个目标了吗……” 韩思农顿住,问不下去。没问出口的,实际是——“这样还不够吗?!你还在贪心什么?!” 怎么会够呢? 他自己不也是害怕权利、利益被夺走,一门心思要在耀敏站住脚吗? 他在气什么?仅仅只是武之俣的贪婪吗? 不,还有自己,他自己也并无不同。 武之俣怔然地看他。 两人面对面,同时陷入沉默。 隔了不知多久,武之俣开口,喊了声韩思农的名字。 韩思农起身,对着他笑了笑,“对不起啊,师兄,喝得有点高,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想回去了。” 电梯上行的时候,手机短信叮了一下,来自韩思农不怎么用的一支特殊手机。 他打开收件箱,唯一的一条短信。 他不忍卒读,好像要揭示命运一般。 内容其实只有四个字:已发邮箱。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机械地打开电脑,登上邮箱,查阅起邮件。 他很花了些时间来看邮件。这是他活到现在为止,最漫长的一个半小时。 看完后,他整个人瘫痪似地往后仰,脊背贴着椅子,微不可查地下滑。 午后阳光依然灿烂,透过玻璃照耀了他整间办公室。 办公桌上,有电脑、文具、还有成堆成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