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没有猜到她是谁吧? “好,”半晌之后,雪见神道,“吾帮你。” 朝铃欢呼,“猫猫神最好了!” “照顾好自己,”雪见神在她眉心弹了一记,“铃铛。” 他的神力打入她的体内,瞬息之间,她再次天旋地转,身侧光景旋风般飞过。这次她回到天重原,已经上次离开之后的第二日夜晚。她听见迟迟的更漏,神侍们的叹息。她起身,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心狩琉璃体内。 她起身,举目望向殿外。那里跪着一个单薄的人影,发辫上积了雪,眉目笼着悲哀的愁雾。 心狩琉璃飘在她身边,竟没有因为朝铃的突然回归而生气,只是满脸不耐烦地说道:“他已经在那儿跪了一天一夜了。可恶,他也不想想,本座是四海八荒的神明,不是燕陆的镇守神,也不是他太子问玄一个人的神。本座怎会因他而动摇决断,一昧徇私?” “神……”他在天阶上叩首,额心流下血来,“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子民……” 朝铃没想到一回来就碰到如此棘手的状况,心问:“您为何不救救他们?您是天下无敌的大神帅,总不会因为净化燕陆的疠气便耗损所有神力?” 心狩琉璃瞪她,“你懂什么?四海八荒,北方大旱,南方大涝,西山瘴气,东海海啸,处处罹灾,处处要本座拨出神力,助他们一臂之力。若净化了燕陆,其他百姓又该指望谁来拯救?燕陆如今遍地邪怪,存者万中无一,耗损神力,得不偿失。” 朝铃怔怔的,她明白了,大神帅是天下万民的大神帅,燕陆的百姓要顾,更要顾芸芸众生。 朝铃纠结地问:“那我该怎么答?” 心狩琉璃肃着脸道:“你答,本座不允。” 第59章 月如钩 ======================= 隐岐川,烟罗巨木。 树屋前,雪见神坐在藤椅上饮茶。他捏着瓷白的茶杯,月色落入清澈的茶水。 一声轻笑响在他身后,茶水中倒映出月见神的脸庞。他立在雪见神身侧,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 “兄长,你知道她是谁了,对么?” 雪见神面无表情,道:“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亏你说得出口,”月见神眸中有深深的嘲讽,“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她便觉得好玩儿,有时心生暴戾也舍不得杀她。爱过她的不光是你,还有我。你太自私,霸占心脏,独自品尝与她的爱意和过往,让我冷了两千年,孤单了两千年。兄长,我真想知道,爱她是什么感觉。” “月见,”雪见神冷冷抬眼,“你待如何?” “自然是杀你,夺心,”月见神低声说,“与她再续前缘。” *** 朝铃还未作答,天地忽然一震,下界传来阵阵轰鸣声。她极目远眺,只见燕陆国上空,天兵神将傲立远端,降下九道天雷。九声雷鸣响彻云霄,如隆隆巨鼓在天际敲响。待九声雷鸣之后,燕陆已成荒漠焦土,只余一些城池废墟,断壁残垣。无论是邪怪、幸存的凡人,还是鸡鸭鱼狗,全部在神雷的高温中化为青烟。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在神明面前,凡人不过是蝼蚁而已。 太子问玄跪在殿前,寂然泪落。 朝铃走出殿时,他已经不在玉阶下了。那一片洁白的地上,只余斑斑血迹,红梅一般惊心触目。 “烦死了烦死了!”心狩琉璃气道,“早知道就不该带他上天,更不该睡他。不如干脆把他杀了,眼不见心不烦!” 朝铃嘟囔:“您下得去手么?” “凡人而已,有什么下不去手?”心狩琉璃咬牙道,“待本座重回肉身,便亲手了结了他。” 话是这么说,可朝铃等了两三天,心狩琉璃一点儿拿回肉身的意思也没有。奏折让朝铃批,神将让朝铃见,便是朝铃说出什么不妥当话儿,做出什么不像大神帅的举止,心狩琉璃假装没看见。朝铃想去探望太子问玄,顺便问问怎么消解疠气,解除神堕,可每当她到火莲暖阁门口,神侍们便面露难色,说太子问玄身子不爽利,不便相见。 心狩琉璃在一旁气得跳脚,“不许见!本座乃是堂堂大神帅,还会低声下气哄他不成?什么玩意儿,敢给本座甩脸子?臭丫头,你敢踏进暖阁一步,本座把猫崽子给杀了!” 等回了狮心殿,心狩琉璃又立在阶上,望着地上那一星血迹,神色说不出的复杂。朝铃想让人把血迹给擦了,心狩琉璃别别扭扭地不同意。朝铃坐在玉阶上,满脸郁闷地望着心狩琉璃,道:“大神帅,您到底要纠结到几时啊?不如您去看看他,反正您现在的模样,谁也见不着您,您偷看他他也不知道。” 心狩琉璃鲜见地没说话,居然沉默了。 朝铃以为她心软了,要去探望他了。两个人闹别扭,必须得有一个人舍得下脸才行。朝铃正要高兴,却听她说:“蠢丫头,本座与他已势如水火。” “没这么夸张吧……”朝铃有些惴惴不安。 可仔细一想,大神帅灭了他的国,太子问玄自然会恨她。若是有人荡平了八条乡,朝铃也会恨之入骨。朝铃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大神帅和太子问玄早就不可能了。 心狩琉璃嘲讽地一笑,“或许这家伙正盘算着怎么杀本座。” 朝铃轻声说:“他杀不了您的,您是大神帅,他只是凡人。” 心狩琉璃漠然道:“当然,但他也留不得了。丫头,过些时日,替本座赐他一杯毒酒吧。” 她说完人就不见了,留朝铃一个人呆在玉阶上。朝铃被心狩琉璃方才的话吓住了,当真要这么残忍么?连太子问玄的命都留不得么?一时间,朝铃心乱如麻,暗骂心狩琉璃缩头乌龟。她要杀,她自己杀好了。堂堂大神帅下不了手,把这腌臜事推给朝铃。 朝铃脑子里乱糟糟的,怏怏不乐地前往绵竹谷。雪见神躺在架子床上,小小的身子盖着单薄的棉衾,像一座鼓起的坟包。神侍们不见踪影,这清冷的陋室里只有雪见神一只孤零零的小猫。朝铃暗骂那些神侍势利眼,没良心,自己打来水,轻轻地擦拭雪见神的小爪爪。 雪见神好像做了噩梦,爪爪一抽一抽的,朝铃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抚摸他毛茸茸的脊背。 “雪见神,我该怎么办呢?”朝铃抚着他软乎乎暖洋洋的小身子,“我该不该给他毒酒呢?” 若是不给,数千年后他会为祸苍生,大神帅固然残忍,却深谋远虑。 若是给了,朝铃又不忍心。作乱的是朝问玄,不是太子问玄,现在的太子问玄什么也没有做错。 “太难了,太难了!” 朝铃需要小奶猫的安慰,把脸蛋埋进了他的肚皮。 雪见神醒过来,便发觉自己的肚子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