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祖宗。 “骂我祖宗也是,骂我狗娘养的也是,如今又说我真龙天子是狗崽子狼崽子,按律是不是该割了这大逆不道的舌头。” “那还不是你行了我这份儿乖。”画良之恃宠而骄,便是临危不惧,反而挺身道:“是你人模狗样,还不许得人说。” “西忠门的桃花开了。” 桂弘将视线挑高至红砖宫墙外,看着点点桃花过墙而来,说:“还有东州的海风,先生曾与我说过海阔接天,纳鲲行万里,浩荡无际。我一直在这金丝牢笼里,未曾见过桃木,闻过海风,从来没有解开过颈上枷锁。” 画良之随他眺望的方向看过去,要垫脚才能勉强见得春色。 “谢公公,牵马!” “诶?”谢宁煞是意料之外地应声,犹疑道:“陛下不……不应该整顿百官,预备礼事啊!” 画良之拽着桂弘冲出大殿,万人匍匐下随手捡了骁卫的马翻身而上,桂弘紧随其后,战马平地嘶吼,宫内不得跑马的规矩传了百年—— “备什么礼!”画良之开怀笑道:“不知你们陛下是个疯子,是个纨绔,是个昏君吗!” 骏马蹄声如雷,甩下身后粥粥累赘,甩下半生风雪迷雾,甩下仇恨,执念,甩下禁锢,锁链。 初春的第一缕春风逍遥抚花,夕阳融金,天地齐色,前路蜿蜒无限延伸,如春,如海,如日月,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去奔他们扑朔迷离,却义无反顾的明日。 *** 护国军三十万大军归京之时,大昭早已变了天日。 北界羯胡大破,功成身退,大将军回京拜过新帝,未见太多异色。 桂弘那日虽被画良之扯出宫去跑了大半天的马,把城外桃林逛了个遍,当夜还是回来了。 一是画良之身上伤未痊愈,乘不得了太久的马,走不了太远,二来更是新帝登基,要忙的事堆上天。 桂弘此次私下召见冯汉广,简单摆了晚席。他知护国大将军握着大昭半壁江山的兵权,说得上功高盖主, 但越是这样,皇权一旦更迭,二者很容易成为最大的敌人。 “陛下若想臣退,直言便是。”冯汉广举杯淡然,狼头杖靠在一旁,手边还有摘下的半扇面具。 “老臣早便厌了这沉浮不定的日子,但护国军这一名号实在来之不易,三十多年了,仍迟迟放不下。” 桂弘知他会提这般说辞:“将军为我父皇奠下江山,征战往来,立功无数。护国军一号是您应得,朕无权肆意革职。” “不过是我执念不散,放不开手。”冯汉广淡然一笑,饮尽杯中酒去。 桂弘抬了眼,那一向铁石心肠的大将眼神沉溺半分,或是自己错觉,其间似乎生了些动荡的苦楚。 “也罢。”他搁下酒盏,抬眸道:“陛下已有合适人选?” 桂弘轻地耸肩:“要看您同不同意。” 冯汉广笑了:“您选您的忠臣良将,与臣何干。” 殿门吱呀一声小心打开,冯汉广提箸的手一顿,停在半空。 冯思安推门而入,往父亲那躲闪着扫过两眼,且先是跪下:“拜见陛下。” 身侧席上忽地传出声憋不住的嗤笑。 冯思安扭过身去,他连头都不敢抬,向来俊朗风仪的堂堂八尺男儿此刻竟畏缩得蜷手蜷脚,怯然小声问侯道:“父亲。” 冯汉广并未抬头,他放下手中竹箸,摇头再饮杯酒。 “这就是陛下为老臣挑的人选。” “不错。” “益州军救驾的事听说了。”冯汉广凝着酒盏道:“你既然再归了京,不回家与我见上一面,竟先到这殿上来拜我。” 冯思安吞了口水:“抱歉。” 他一扣桌面:“你怕我什么。” 冯思安垂头不语。 “我还能提刀逼着你回南山上去,或是叫你当着陛下的面立刻滚出皇城,浪迹天涯去不成。” “……” “你当真这么想我?” “也不是……” “看来是老臣这严父形象树得过分。”冯汉广无奈一笑:“我又能如何,你小时候没处托付只能养在军营里,怕是耳濡目染了。就算送去南山,让你只与江湖人士交往,远离朝堂,你偏要自己往回较劲儿的跑——” “不是您的错!”冯思安担忧父亲自责,忙是大声道:是儿子一厢情愿——” “我说我有错吗?”冯汉广却是笑了:“成家立业的人了,做什么决定无需看我眼色,后果便也由你自己承担,我啊——” 大将军猛然起身,扯下腰间狼头牌符“啪”地一声敲在桌上:“留给你倒也更安心。” 言罢提杖一拜,转身离去。 “爹!”冯思安急急起身,一时间不知先去接那护国军牌符,还是追他父亲:“您往哪儿去!” “去益州。”冯汉广失声笑笑,挥手道:“去宰了那敢动摇我儿子心思,擅自将兵交与他的周小子!” 桂弘在上边憋笑憋得脸酸,好容易揉揉两腮平定心思,唤了那立在门外发呆的:“思安兄。” 冯思安这才回过神来,愁脸道:“陛下,您别这样叫我。” “又没了外人。”桂弘下阶来塞了桌上牌符到冯思安手里:“坐下。” 冯思安坐到他父亲刚坐过的位置,软垫仍有余温,桌上饭菜才动过几口。 掀目间桂弘眼神古怪四处乱扫,刚要动嘴发问,就见他起来抓着旁边小宦低声耳语: “见到画大人了没。” “回陛下,没……?”小宦一脸懵然,也跟着他把殿上四下扫个来回,连房梁都看了,才道: “画大人不是早退回居所去了,是您说要秘见冯将军,让他回的不是——” 桂弘瘪着嗓子道:“真回了?” 小宦比他声音憋着提得更高:“还能有假?” “你瞧瞧这四处,梁上,那后头,缝里,真没有。” “……陛下,”小宦哭笑不得:“画大人又不是耗子。” “啧!”桂弘眼睛一瞪:“怎么说话。” 小宦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呦,奴才这嘴,该死该死。” “得了,你也滚吧。”桂弘摆手把人哄出去,方才舒气坐下,喝了一大口酒喘出口气:“您父亲这边解决了。” 他对冯思安道:“以后朕这护国大军可便权交与思安兄了。” 冯思安起身跪道:“臣定为陛下守将阔土,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此番是想讲个秘密给你。”桂弘探了身子出去,神秘兮兮道:“坐下坐下。” 冯思安满脸疑惑:“什么……秘密。” “朕呐,这辈子从未羡慕过什么人,却是背地里嫉妒了你十余年去。” “什……”冯思安大惊,指了自己鼻子:“我?” “看你家庭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