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理恰好回来,手上提个袋子,很有刚从小批发市场逛回来的感觉。任喻觉得有趣,笑盈盈托着腮看他。这个人肩宽腰窄,很有些贵气,这时候跟他隐在市井里,烟熏火燎的,穿一件最普通的白短袖,拎一个廉价红色塑料袋,有点儿温驯的人夫味道。 “买好了?” “嗯。论斤卖,随便约了一把。” 笑死了。正儿八经的方应理说起玩笑话简直好笑加倍,任喻眼睛弯起来,看方应理正要往下坐,把筷子一丢,问他:“走吧,大金塔,去不去?” “这么晚?” “嗯。”任喻笑起来,“就这么晚。” 作者有话说: 擦擦眼泪,后面都是涩涩甜甜 *约不是错别字,它真的念yao,一声,秤重的意思 第51章 出戏 这个人随心所欲惯了,想干什么就立刻要干什么。 于是当即租车到雷牙让山,两个人刚下车没走两步,凑过来一个挺清瘦的男孩,十四五岁的样子,趿拉着拖鞋,脚后跟被磨得脏脏的,两只手揣在口袋里,短袖卫衣帽子遮住眉毛,只露出两只眼,跟特务接头似的。 “你们晚上上山啊?”他问。 “嗯。”方应理看了他一眼,没有驱赶的意思,但不动声色换了一下位置,把任喻和他隔开了。 “心这么诚?”男孩眼珠一转,倒知道谁是软柿子,又抻直脖颈去找任喻的脸,“我看你就信这个。” 任喻被他明明稚气未脱,却又老神在在的样子逗得有点想笑,也抻直脖颈,隔着方应理跟他讲话,结果一开口就把人拆穿了。 “你卖什么的?佛牌?” 男孩一愣,本来想循序渐进的,现在猛得一下进入正题感觉话不好接,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也不只有佛牌,还有手串,要请一个回去吗?”说着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往外掏,绳绳挂挂的一大把。 “佛法相还是天神法相?”任喻问。 一听对方有点懂,男孩眼神都怯了:“有药师和蝴蝶,要吗?” “哪里请的?” “泰国的龙婆高僧。这个药师牌可灵,我奶奶去年病重的时候,求回来戴上就好了。” 任喻拿过来看了一眼,又递回去,没说行不行:“我跟你讲,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卖这个。你看我现在,发家致富了,旁边这个,看到没?” 他竖起拇指指着方应理:“我保镖,5000块一个月,家里还有厨子、阿姨。” 男孩黑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人高马大的方应理看。这人也不笑,脸上没表情,看着确实像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男孩有点信了,也不装模作样,紧跟在后面问,拖鞋都差点掉了:“真这么赚?” 任喻抿了一会嘴唇,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在男孩的额头上留下一记板栗:“假的。骗你的。” “回去好好念书,不好好念书,就像我这样。” 男孩也笑了:“你哪样啊?” “只能半夜上山挖土豆吃。” 男孩啐他一口,骂他好不正经,为老不尊,笑着跑掉了。 “对不住啊。”任喻嘴角还挂着弧度,给方应理掸掸肩,作为说他是保镖的道歉,但实在看不出多少歉意。硬绷了一会,最后两个人都笑起来。任喻笑得尤其响亮,惊得雀儿都飞了。 “干嘛骗小孩玩?” “他先骗我的。”任喻说,“那些东西不行。真要求佛牌的话,下次带你去泰国。” 热带的风吹过山岗,把笑得发颤的尾音吹散了,虫鸣声变得繁复,任喻突然默了默,方应理心有所感,抬眼看他。 “希望他真回去念书,明天别来了。”任喻说,“其实我不说,你也猜得到吧。” “方应理,他让我有点想起阿闵了。” 两个人就都沉默下来,披着星光一路往山顶走,从这座山的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那座金灿灿的钟形塔身和大金顶。 到了山顶的露台上远眺,能遥遥看见整片蓝绿色的孔雀湖,蔓蔓延延,粼粼地倒映着星星的碎屑,好温柔。 山上要比刚刚在闹市温度低几度,有温煦的风,将远处的细叶榕树林拨出鳞片状的反光,也将头发吹乱,心胸吹阔。任喻深吸一口气,像是吸入一味由檀香混合木香调制出的香水。 这下是一览众山小了。眼泪一样的孔雀湖,乐高一样的建筑,蚂蚁如云,穿梭不休。 “有时候不停地走,走到这样的地方,就会觉得人又活过来了。” 那种想要控制自己人生的欲望会降低。会觉得人类渺小如斯,管他呢,随他吧。 任喻又有想呐喊的欲望,但又不想破坏这份静谧,硬是忍住了。 “想聊聊吗?”看到对方从口袋掏烟盒叼了一支烟在嘴里,方应理把火递过去,护了一下火苗,替他把烟点了。 或许是烟雾,又或许是那一点明灭的星火,让任喻的面孔瞬间变得很生动。 “其实也还好。”任喻说,他知道方应理想问什么,也感谢他这种无言的体谅,他并不需要被追问,被安慰,被认为脆弱。事实上,他回想此程,并不怕自己死,也不怕流血,他真正恐惧的是别人为自己而死,就像孟姻,怀孕分娩,几乎死过一回,才换他出生,值得吗。 “在我刚离开缅北的时候,我确实觉得我的生命不一样了,当你的生是另一个人的死换来的,你就得背负着更沉重的东西生活着。” “但吃饱了,热乎乎地站到这里,现在我又觉得不对。” “这样不对。”他说,“他们的付出应该让我变得更轻盈,我应该更快乐,像我妈一直好奇热带海水里的珊瑚群,我应该潜下去替她看看,我还应该替阿灼去看一看学校,看一看朝九晚五的城市,看看我觉得平庸他们却觉得可贵的东西。我应该如此。” 在这一刻,方应理似乎在任喻的眼睛里看见很多东西。 有生命力的,挣动的。 他突然想,他们这些庸人的出戏是脱去什么,是做回平乏的自己,而或许任喻需要的并不是一场出戏。 他一直在戏里。 他好像一直在一部电影里,一条公路上,那么鲜亮,那么光芒万丈,镜头跟着他,太阳为他投下炽热的光,静物在飞驰后退,而他永远向前。 金塔那边有人在喁喁念经。任喻掐了烟,说:“我们进去看看。” 两个人循声走到金塔前仰视,夜晚令它的雍容变得温柔,整个轮廓在黯淡的景观灯和月色下泛着暖光,一层大殿供奉着四座法相庄严的佛像,二三层还有供奉着佛像的塔群。 “你知道雷牙让是什么意思吗?” “野草和荆棘让出来的地方。”方应理回答,“作弊得来的,门口那块碑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