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穿好衣服,一边洗漱一边崩溃道:“早起,真难受……” 头晕、想吐、全身无力、精神萎靡,早起一次简直比得上半天化疗,叫他快把半条命都送出去了。 季南风看他这样子,难免心疼起来:“实在不想起就算了,再睡会吧。” 激将法对燕鸥永远有用,听到这话,他仿佛被挑衅一般“啪”地一下睁开双眼:“不可能!我牙都刷了脸都洗了!而且说好了的,今天必须早起!” 看他这样子,季南风便知道他强制开机成功了,把人捞过来亲了一口,叫他赶紧去吃早餐。 燕鸥看着面前精致营养的早餐,确定他们昨天没有去超市采购,忍不住感慨道:“一晚上的工夫,你在哪儿弄到的这些食材!太厉害了吧!” “这边附近有卖的,昨晚也提前安排了配送。”季南风笑着拉开椅子、坐到他的对面,“感觉自带的自助餐不营养也不好吃,就想着干脆给你做了。” 季南风安排得没错,这一桌子全是燕鸥爱吃的,这回他是真的醒了:“老婆!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吃完了季南风用心准备的早餐,两个人看了一眼时间,立刻开车动身。临开动前,燕鸥反复叮嘱季南风检查车后备箱:“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带齐了。”季南风笑道,“都已经给你看了七遍了。” 燕鸥又亲自绕到后备箱检查了一遍,确定东西都在,这才放心地坐上副驾驶,捏着腔道:“起驾——” 季南风一踩油门:“嗻!” 两个人便朝着目的地一路飞驰了。 他们特意起了一大早,却并不是去蹲鸟,而是要去找人。 两个人轻车熟路地把车开进湖边的一个小村庄,然后七摸八拐,精准地把车停在一座小屋前—— 这是一家很小的野生动物救治医院。 车刚一停好,他们就看见一位老人打着手电、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过来。燕鸥赶紧下车迎过去,喊道:“王伯!!” 老人老远也就在打量他们的车,看见老远蹦出来个人吓了一跳,拿着手电在他们脸上扫了半天,这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小燕啊??” “是我!”燕鸥笑嘻嘻跑过去,“王伯!我跟南风又来看你了!!” 两个人寒暄的间隙,季南风已经把车停好、去后备箱拿出来从南京带的特产,老人见状连忙道:“诶呦,还是这么客气……” 王伯是驻扎在鄱阳湖这一片的候鸟医生,坚持公益护鸟四十余年,救治并放飞的鸟类多达上万只。燕鸥早年间经常来这里观鸟拍照,平日里还会时不时给医院寄来善款,一来二回两个人便熟络起来,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他们时间挑得正好,王伯刚来站里准备巡湖,两个人便娴熟地加入到帮忙的队伍中去。 几个人一边有效率地忙乎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唠起来。 “小燕啊,怎么这一趟来瘦这么多?”王伯心疼地道,“第一眼我都没认出来。” 季南风一听这话,心里一紧,燕鸥却很自然地接过话茬:“王伯,我生病了,这一趟来了,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这话讲得轻飘飘的,自然得像是在说昨天午饭吃了什么,王伯一时没反应过来,许久才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啊……!!这……” 燕鸥嘿嘿笑了一声,叮嘱道:“王伯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我本来还打算等你退休了,过来接你的班呢,现在看来是没办法实现啦。” 王伯一听这话,终于缓过神来,眼睛一阵通红,转身悄悄抹起眼泪来。 燕鸥安慰王伯的工夫,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浅浅的天光点亮了地上的沟渠,仿佛被撒上了一把珍珠,晶莹地落到人间各处去。 季南风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苏醒过来的鸟群,一个恍惚,便又觉得燕鸥的身后长出一双透明的翅膀来。 他没有急着许诺什么,但他想,燕鸥离开以后,他也会经常来这里,来看看王伯,来看看燕鸥放心不下的鸟儿们。 或许在某个秋冬,燕鸥就会化作一只旅鸟,在这片被人用心守护的大地上停歇。 那时候,他一定也和现在一样,有数不清的同伴和朋友。 那时候,他便不再是独属于自己的鸟儿了,季南风看着天尽头,心想——但只要自己不停地去追,去他驻足的每一处寻找等待,必然会有一日在某处擦肩而过。 他们的灵魂必然会再次相遇。 第44章 秋月星华44 一行人走到湖边时, 天刚刚好亮了个大概。王伯还是不太能接受燕鸥生病的事实,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连连叹着可惜。 看王伯这么难过, 燕鸥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刚想说点别的话题挽回一下, 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的扑腾,接踵而至的便是一串悠扬的鸟啼。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拿起望远镜, 抬头间, 王伯终于笑了出来:“大雁回来咯。” 头顶上盘旋着的,正是一排整齐划一的大雁, 它们唱着从远方带来的歌, 落进不远处的原野间。 他们现在面前的是马影湖, 候鸟落在鄱阳湖的第一站,王伯每天早上都会来这边巡湖,检查保护区的生态、捡拾游客丢弃的垃圾, 顺便看看鸟儿们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大雁的到来, 王伯的心情重新变好,他感叹看着面前广阔的湖面, 感慨道:“今年真是个好年啊,你们去年没来不知道, 那可愁死我咯……” 燕鸥立刻关心道:“我听说去年这边儿旱得严重, 是真的吗?” “是啊。”王伯回忆道,“去年一直没怎么下雨, 夏天湖水就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汛期还没来, 水就走了,到这个季节, 地上更是没有一滴水,一块一块全是裂开的干土,草也长不出、水里鸟吃的小螺蛳也都死完了……” 眼前,他们所在的是马影湖的外湖,大片大片的鸟儿落在这里嬉戏玩耍,不亦乐乎。然而王伯却说,去年的干旱让本习惯在外湖停留的候鸟无处可去,不得不拥挤到尚还有水源的内湖度日。 “去年因为干旱死了很多鸟,我还担心今年还要再旱下去,怕它们再也不愿意回来了,更怕它们回来了却活不下去。”王伯看着这片湖,似乎想到了一年前近乎生灵涂炭的惨状,眼中藏不住地露出一丝悲痛,“鸟很恋旧的,它们每年都一定会在鄱阳湖经过——我真的很怕这里辜负了它们。” 燕鸥去年和季南风忙着办展,没有多余的时间关注鄱阳湖的事情,一听这话,似乎也看见了龟裂的大地、迷茫的鸟儿和伤心的护鸟人。 一想到这些画面,他也身临其境地难过起来,但转眼,他又看见面前粼粼的湖光,看见湖边悠扬的水草,看见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