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看清,这其实是一匹公狼。 都说狼最脆弱的部位是腰。可这匹狼腰上却紧紧缠着黑色的布,布条在狼腹部兜了一颗巨大的石头,将这匹公狼的轮廓衬成了怀孕的母狼。 虽然绑缚极严,但从布条缝隙中可以看到那石头上有紫色的纹路,在黑夜中透出点点幽光。 众人疑惑不解,嬴棋却面色微变。 待众人看清全貌后,灰狼扭转身形,瞬息化成一面色苍白、黑袍覆斗篷的男子。 男子头上一对狼耳虽泥泞,却仍威风凛凛的立着,他身量较常人要高些,只比嬴棋稍矮半个头。面容冷峻,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肩宽窄腰,气质似一柄利剑。 妖族化为人形后都会保留部分本体,一是为了表示友好亲近。二是能让他人识别自己种族,以避免出现请羊吃肉、请狼吃草的无效社交。 此刻,那男子怀抱着那块奇怪的石头,看向嬴棋:“在下并非路过,而是来此投奔先生的。” 那块石头即使是对于他这样的男子,也有些庞大沉重了。虽然众人不知这其中有何玄机,也不清楚此人是好是坏,但他毕竟救了大橘,于是几个村民齐齐看向嬴棋,希望嬴棋能将人留下。 嬴棋无言看了他片刻,问男子:“请教阁下大名?” 男子答:“曲隆。” 如今还在下雨,众人待在林子里也不像话。嬴棋领着众人回到村子后,带曲隆来到自己房前。 嬴棋住的地方与村里众人无异,只是普通的泥屋,屋顶覆着厚厚的干稻草,用来遮风挡雨。曲隆抱着石头随他踏入篱笆院门,走入装饰简陋的屋中。 只是没想到,进了屋内,嬴棋反手将房门一锁。 随着落锁声响起,房间内的景象霎时改换了一片天地。 此刻的房间,宽敞了三倍有余,地毯厚重,书香袅袅,珠帘隔开了饭桌与书桌,墙壁上挂着字画,透过窗子看去,外面还有一片小菜园,种着不知名的草药。 这小屋子,像是仙人住所。旁人若看见这样的景象,定然会觉得如在梦中。 曲隆明白,此地是嬴棋所制小秘境。就算自己是金丹中期,也绝无可能逃脱,更别提眼前这人已至元婴境界,一根手指就能杀曲隆十遍。 不错,嬴棋是一位隐于此处的元婴期大能。 前世莫天权对曲隆说过嬴棋大名。 在未被罢黜之前,嬴棋乃是北境上柱国国师首席,讲经论道,无人能出其右。两人互通过几次书信,莫天权有日看着信纸,发自内心的说:“嬴先生,名师也。” 所以曲隆在找到龙蛋的第一时间,便是打探嬴棋所在。 此刻,这位曾被北境帝王赞“国士无双”的废国师,自房门处转过身,与曲隆对视。 曲隆看向他开口:“嬴先生……” 嬴棋打断他:“我未说过自己名号。” 曲隆回答:“在下魔龙影首,想请先生为主上传道授业。” 话音落下,屋内寂静无声。 茶汤的清香缓缓飘散,嬴棋表情平淡,抬腿越过他身边。站到桌旁抬手倒了两杯茶,说:“魔界生灵涂炭,我略有耳闻。却没想到魔龙已至此穷途末路,需要向妖族求援?” 他本就是按照龙子帝师的标准来治学钻研,所以方才在森林里一眼就认出了龙蛋,也明白龙子夺位之战,所以更加明白——妖界已经有妖龙连屿,严格意义上来说,魔龙和妖族,是敌人才对。 曲隆抱着蛋站在原地,说:“这是在下的意思,与魔族无关。” 听到这话,嬴棋动作微顿,转头看他:“这蛋……” “是在下自妖界寻回。” 嬴棋收回目光:“原来如此……”他想明白前因后果,知道应当是魔族之人在妖界遇到了不测,所以让龙蛋被面前这个苍狼捡到了。 “你是龙卫?” “是。” 嬴棋在桌边坐下,上下打量这个气息紊乱、一身伤痕的魔龙龙卫。 曲隆也坦然与他对视。 “龙卫身份特殊,”嬴棋缓缓道,“与所侍奉的龙子有天生血契,若存半分叛主之心,便会生不如死,穿肠烂肚。你未带龙蛋去见魔族,而是偷偷来找我,定然不是有二心……可为何你认为我是一步好棋?” 为何? 因为莫天权认为嬴棋是好老师。 而曲隆不知道的是,魔界大乱,魔龙蛋流落妖界。与嬴棋相同学识的先生,恐怕整个妖界也不出一手之数。没有权势的曲隆,有钱也没办法请到这样的先生。 对于魔龙来说,嬴棋就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饶是嬴棋自己身处其位,也走不出比这更好的一步棋了。 故而嬴棋多看了曲隆几眼。 面对嬴棋的问题,曲隆抱着蛋答:“在下想让主上遵循本心的选一次。” “选什么?” “是否入此战。” 他话音刚落,魔龙蛋上的花纹亮起紫色的荧光,如同呼吸一般,闪烁熄灭,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嬴棋看向他怀中抱着的魔龙蛋,垂眸轻轻放下茶盏。 片刻,他抬眸一笑,淡淡道:“给我一个不即刻将你们扒皮抽筋,送给妖龙殿下示好的理由。” 曲隆说:“我给先生两个。” 作者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大家! 第4章 嬴棋:“洗耳恭听。” 曲隆答:“嬴先生想夺回北境国师之位,主上可成先生助力。此为其一。” “若主上将来愿夺神龙位,会先杀妖龙,先生届时便是妖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为其二。” 短短两句,曲隆便画了旁人完全无法拒绝的大饼。 偏偏这个饼,嬴棋还吃得心甘情愿。 嬴棋莞尔一笑。 “确实,我和北境有嫌隙,没有理由费心与魔龙大动干戈。其次,若是杀了魔龙,到时候魔族残党找上门来,北境不一定帮我。”嬴棋轻轻放下茶盏,声音温和,却饱藏杀意:“只是,你如何得知,我想夺回国师之位?” 曲隆眼光一闪,避开嬴棋视线。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难解。 前世,嬴棋正是因此而死。 前面两个条件,也是莫天权听闻嬴棋死讯后,感慨而谈的。 只是这个理由他不能说,曲隆恭敬答:“在下留意到前月坊市流传的《献骊歌》,其中文法辞藻,与先生所著书十分相似。” “哦?”嬴棋来了兴趣,“你看得出来?” 曲隆:……其实看不出来。 见他沉默,嬴棋一笑,起身道:“能以文见我者,世间少有。” 面对嬴棋的喜悦,曲隆心情波澜片刻。 第一次听嬴棋的名字,是莫天权读他著书。最后一次听嬴棋的名字,是主仆站在山头,远远看他棺椁。 彷如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