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他坐下来,和黑死牟面对面。 这是黑死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产屋敷重逢。老实说,他心里是有点复杂的。 明明鬼杀队的每一任主公的长相都不尽相同,但是每一代的主公,都会给人一种非常相似的感觉。 他们聪明,理智,仁慈又包容。一代又一代篝火相传生生不息。 “来的路上,我想过,也许有许多的话要和你说。”产屋敷耀哉道,“但是直到现在,我发现,有些话也许不必。但我依旧想告诉你,对于没能及时解开你们兄弟心结这件事情,产屋敷家一直都感到非常懊悔。” 黑死牟因为紫藤花毒而泛着紫色的脸并没有掀起什么特殊的情绪,他语气平平的道:“别做这种无用的事情,产屋敷。我杀死过你的先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你后悔过吗?”产屋敷耀哉道,“背叛家庭,背叛人类,背叛你的武士信仰。” 黑死牟露出一种痛脚被戳太多次之后的厌烦,但他依旧道:“没有。” 连产屋敷也不知道的事情是,他的实力在某方面甚至可以和无惨平起平坐。但是在背叛了鬼杀队之后,他依旧出于某种遗留的武士精神和贵族阶级信条,向无惨臣服。 但是说出来大概也只会被嘲讽,打又打不赢,说也说不过。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晒晒太阳下地狱。 产屋敷耀哉静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 黑死牟知道,按照他这个年纪,其实应该已经被诅咒浸染的双目 失明、甚至无法起身的程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当主至今仍然可以用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很健康的样子。 “好吧,我知道了。”产屋敷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那么,就在这里结束吧,岩胜。” 他和陆压对视了一眼,陆压对他点了点头。 于是产屋敷耀哉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将手按在了门上。 他慢慢的拉开了门,明亮的阳光刹那间从门外涌进来,照亮了黑暗的屋子,有人悄然吹灭了烛火。 那是四百年不曾照在身上的光亮。 黑死牟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毒素已经在身体里蔓延了很久,还是阳光正在湮灭他的身体的原因。 他好像出现了幻觉,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寂静无声,世界变作了洁白的空茫。 为人时候的记忆走马灯一般从身边飞速的闪过,如同江河流逝,风声呼啸,最终定格在了很早很早之前的一幕。 古老的庭院当中,一对年幼的双胞胎兄弟,哥哥在练剑,弟弟就安静的看着他。那孩子年纪还小,看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就流利顺畅的问:“兄长大人的梦想,是成为最强的武士吗?” “那我就做第二强的武士好了。” 仓惶的流年眨眼间变换,走到暮年的缘一留下了眼泪。 “多可悲啊,兄长。” 多可悲啊,岩胜。 恶鬼的身躯在阳光下逐渐开始化作飞灰,死亡正降临在他的头上,剧烈的灼痛好像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痛苦。 他张了张嘴,有些无措的想要说出些什么,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合适的话语,直到最后,出口的也只有一句不甘又无力的低声自语:“缘一……” “哥哥只是,想要成为你……” “缘一并不是神。”他听见有谁这么说,大概是那个比缘一还讨厌的神明。 “缘一也会因为别离感到悲伤,缘一也会随着时间逐渐老去,直至死亡。” 他这么轻轻的说,温和又缓慢,“缘一很喜欢和哥哥一起玩双六和放风筝,缘一很想和家人一起平静的生活。” 所谓神之子,所求也不过如此。 黑死牟忽然觉得有点茫然,又找不到这茫然从何而来。 时间并没有等待他,这只恶贯满盈的恶鬼终于在阳光之下迎来了他的审判,留存了数百年的身躯化灰之后,只剩下一身即将破碎的衣物,除此之外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痕迹留下。 他确实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鬼杀队的主公和九柱齐聚给他送葬,也算是给足了排面,至少上弦一死亡的场面,大家都挺想看看。 陆压伸手扒了扒混在紫藤花之中的那身衣物,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取出来,是一块染着花样的布,很古旧的样式,打开来,是一截断裂的竹笛。 陆压:“……” 所以他才真的摸不准黑死牟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种别扭的哥真是百年难见千年难逢。希望他在地狱可以和缘一好好相处…… 上弦之一已死,这标志着鬼杀队距离斩杀鬼王这一终极目标又进一步,那边无限城里的无惨大概正在尖叫,这边产屋敷和柱们都非常高兴,中午大家还一起聚了一顿寿喜锅。 午餐过后,柱们一番互相交流情报之后要返回驻地,灶门炭治郎、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要跟着产屋敷和蝴蝶忍一同返回鬼杀队驻地养伤。 临走之前,灶门炭治郎远远的看见了陆压。 黑发的少年站在一棵枝叶茂盛的树下,他手里握着一把很长很长的刀,是上弦之一黑死牟的刀。 作为月柱的继国岩胜 堕落之后,他的日轮刀也随着他一同堕落,被鬼血浸染。虚哭神去比其他的日轮刀都要长上很多,它早已不负往日的光华,成为一把骇人的鬼刀。 陆压很温和的抚摸着那把刀的刀身,好像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他垂下哪双好看的眼睛。 接着,金色的火焰一瞬间覆盖了长长的剑身,虚哭神去在顷刻之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陡然爆裂开来,极其迅速的碎裂成细细的粉末,逸散在空气当中。 陆压仰起头,微微笑起来。 灶门炭治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空气中闻到了一种陌生又浅淡的气味。 悲伤,解脱,和感激混合在一起,随着虚哭神去的碎裂一同消逝了。就好像那把剑在人与鬼都不知道的时候,悄然诞生了一个灵魂,又在今天毫不犹豫的与它的主人一起堕入地狱。 陆压转过头,眨了眨眼睛,道:“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道:“陆压殿下,您好了吗?我们要出发回去了。” 陆压道:“好了。” 他走过来,和灶门炭治郎并肩而行,打算去和产屋敷会合。 一边走,他又歪了歪头,道:“炭治郎,你不问我为什么毁掉虚哭神去吗?” 红发的少年稳稳当当的背着箱子,笑道:“嗯。我知道,陆压殿下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陆压道:“要不你还是问一下?” 虽然你相信我,但是我真的好想找一个人说出来啊。 灶门炭治郎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