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提这个,沈透肯定会伤心,甚至有可能对他失望,就低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会影响你上学,如果你想生,那就生,休学一年也没关系,等孩子出生了,就找个保姆照顾着。” 沈透觉着一阵反胃,忽然扭身撑住洗漱台的边缘干呕,把嘴里的泡沫全吐了出来,呼吸不稳的咳了几下,哑声地重复:“我不生孩子。” 宋初衡眉毛皱起来,拍着他的背,把水杯凑到他唇边,没有说话。沈透接过来漱了口,平缓了呼吸,然后说:“我不会生孩子,也不要你替我做决定,我只是被标记了,不是脑干缺失。” 他抬眼看向宋初衡,问:“宋初衡,你会关我一辈子吗?” 宋初衡虽然对沈透的话感到有些不悦,但还是抬手触碰他的脸,温柔地对他说:“我会爱你一辈子。” “我总有办法从你身边逃走的。”沈透也低声说。 宋初衡的眉眼就变得阴沉,笼罩着阴霾,眼底的温柔退了干净,改为捏住他的下颌,寒声道:“下了床就不认人了是不是?沈透,你总学不会乖顺,跟我对着干有意思吗?” 顶级alpha的怒意直面压来,沈透脸色明显一白,被标记后,他能够更直观的察觉宋初衡的情绪,以及被他的情绪所影响,宋初衡甚至不用释放信息素压制,他就心脏一颤,感到深深的惧怕。 他害怕宋初衡生气。 他耻辱的从灵魂深处产生了Omega对alpha伴侣的奴性,想要讨好宋初衡。 一句因为你干的不是人事噎在了嘴里,沈透嘴唇颤抖,心脏涌上一股酸楚,伸手拽住他的手臂,没有继续跟他叫板,咬唇说:“你把手机给我,我给我爸打个电话,我没去上课,他一定很担心。” 宋初衡思考了一秒,说:“去到Y市再打。” 沈透说:“不能留在江昙吗?” 宋初衡:“不能。” 沈透看向他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里仍盛着怒意,却只倒映着一个人。沈透觉得宋初衡是喜欢他的,可偏偏方式却如此偏激,叫他望而却步,他麻木地垂下了眼睛,不愿再看宋初衡。 今天他开了很多次口,却只一次次累计了失望,就如同宋初衡承诺他说会改掉那些令人发指的毛病,但却一次次在他这里失去了信用。 他嗓子有点疼,可能是这几天用嗓过度旧疾复发了,但手边没有药吃,只能干忍着不适与疲惫,也不再说一句话。 宋初衡察觉到沈透的心灰意冷,心中怒不可遏,他的Omega不应当对他感到厌烦,而是在此刻完全的依赖他,不对他产生哪怕一丝抗拒,可他们之间的纠葛,又使他觉得不必再多说什么,也不必在这里耗费更多的时间。 七天之前,沈透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连日记本都敢撕了,那么绝情,心狠,没有任何留恋,现在即使被他彻底标记了,也还是想着要分开。 他捂不热沈透的心,索性也不想捂了。 早在沈透撕毁日记本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了,那是他唯一的筹码,被沈透亲手撕碎,逼他走上绝路。 宋初衡不想再从沈透口中听到哪怕一句绝情的话来,他不愿意给沈透这个机会,也不想给了,哪怕沈透会恨他,他也执意要带沈透离开江昙。 他绑架了沈透,逼着沈透去私奔。 很多年后,宋初衡回想起这一段青葱的岁月,回想起八月热夏的这一天,也仍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只世间热衷于制造遗憾。 那天热浪奔来,沈透撒了手,把他丢在了原地,浇凉了他的一腔热烈。 湛蓝的天际有云留白,江昙国际机场里人潮拥挤,声音嘈切,宋初衡下了计程车,拉紧了沈透的手,带着他穿过来去匆匆的人群进了航站楼。 沈透的身体仍因为刚结束的发情期虚弱无力,手心冒着细细的虚汗,眼前的景象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像是被关了七天后重见天日般迷茫,他甚至分不清这是哪个站口,往哪走是天堂,往哪走是地狱,偌大的机场里,他只能被宋初衡引领着前进。 周遭陌生的气味令他感到十分的排斥,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既讨厌Omega,也讨厌alpha,仿佛是嫉妒,又仿佛是害怕,所有人都叫他避之不及,只有宋初衡令他感到安心。 他身上带着宋初衡的信息素气味,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很般配的小情侣,且已经互属于对方。 可他知道,他只是迷了路,并被宋初衡用信息素无形牵制着,一步也不能离开。 终身标记已经让他的身体变得缺乏安全感,似乎一刻也不能离开自己的alpha了,但宋初衡还要用信息素牵制他,充满保护欲的同时,占有欲也已盈贯到了极致。 宋初衡让所有人都知道沈透是他的,他要沈透不能跑。 他也很年轻气盛。 拿到登机牌后,他们过了安检进入候机厅,过安检的时候,宋初衡推着沈透先过,视线一直粘在他身上,幸亏沈透检完了,只是懵懵懂懂地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迷茫,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宋初衡松了一口气,等工作人员检查完立即走过去重新牵住了他的手,不可否认,在沈透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是宋初衡这一生中觉得沈透最可爱的模样。 哪怕后来也有很多动心的时刻,也终究敌不过这一瞬,沈透叫他心花怒放了好长一段时间——即使在半个小时后,沈透叫他痛彻心扉,心如刀割。 飞机还有五十多分钟起飞,沈透乖顺的和宋初衡到了候机厅,似乎也不愿挣扎了,分化成Omega后,他也多了些优柔寡断,会想着被标记了,其实也没了别的选择。 他靠在宋初衡肩头,宋初衡搂着他的腰,一切都十分的美好。直到广播提示他们要登机了,他们走上了廊桥,那条又长又静,环绕着蓝色玻璃的走廊。 沈透的“叛变”来得突然,只因为走在前面的一个牵着父亲的手的小男孩喊了一声爸爸,他就突然顿下了脚步,整个人仿佛幡然醒悟一般,睫毛剧烈颤抖,骤然挣开了宋初衡的手往回跑。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办法离开,他找各种借口,口渴,肚子饿,上厕所,机场很大,人流又多,哪怕宋初衡一分心,一不留神,在办理登机牌的时候,在托运行李的时候,在过安检的时候,在宋初衡给他买水,两人坐下来吃东西,在洗手间,甚至被人群冲散,总有宋初衡松开他的手的时候,他可以抓住任何一个机会跑掉。 但他没有跑,他等着宋初衡回来牵住他的手,他装得很乖。 上午十点,廊桥外的天空幽蓝,日光也热烈得刺眼,宋初衡手心空落落的,心神一窒,又狠狠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