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他能听出来,所以陈壁入内时,他没抬头。 陈壁出声问起,他也在认真看着手中的折子,清浅应了声,“再等等,还有些折子没看完。” 陈壁瞄了一眼案几上的一摞册子,知晓“再等等”这三个字应该代表的时间不短。 陈壁原本是想提醒他早些休息,再隔两日,恐怕就真的没有空闲歇息了;但看到主上一本接着一本的折子看着,抽空的时间都没有,陈壁也忽然反应过来。 天子不在,主上是在模仿天子的笔迹,替天子批折子。 这样,在旁人看来,天子批复的折子每日一摞一摞得送走,那就是天子还在。 只是病榻上未曾露面,但奏折这些是没有落下的。 主上白日里都同几位大人在一处,只能夜里挑灯夜战,替天子做这些。 因为就算天子在病榻上,但病榻上无所事事,折子也不会少看…… 这一摞披完,估计要有。 陈壁不好打扰了,“那主上,您早些休息。” 陈修远轻嗯一声,没有抬头,但叮嘱道,“你先去歇着,后两日不会太平,未雨绸缪。” “是。”陈壁拱手。 “喵~” 陈修远怀中,没想好出声。 陈修远没看它,但伸手轻轻抚了抚它头顶,稍作安抚,然后继续看着折子。 陈壁微讶。 以前主上总是嫌没想好吵,做事的时候总习惯把没想好扔一边去,眼下不嫌弃了。 恐怕是睹物思人,想四小姐了…… “去吧。”陈修远淡声。 “哦。”陈壁这才转身。 只是临到屋门口,又转身看了他一眼。 陈修远还在继续看着折子,专注认真,亦心无旁骛。 陈壁没有再出声。 夜色在灯盏中沉寂,陈修远看到了郭白彻起草和推行的粮仓制度改革,在试点的郡县呈现得不同结果,看到有地方呈上的赞许条文,也看到弹劾郭白彻的本子。 但凡改革,就会触动某类人群的利益。 这群既得利益者就会拼死反扑。 郭白彻还是得了天子力挺,朝中力荐,尚且在各处如此褒贬不一,可想旁的改革有多难推行…… 他见过郭白彻的文章,耕田越来越少,究竟是荒地多了,还是看不见的田地多了?收成少了,是产粮少了,还是能够缴纳赋税的田地少了? 粮仓制度改革,看似是动各地粮仓和调整兵马道,但实则是同各处的田地,税赋,人口相关,敏感的地方豪强自然嗅到了不对的地方,所以不断打压。 治理一个国家并不容易。 有时候并不是朝中无人,也并不是无良策,而是上行下效中,阻碍重重,需要一个绝好的契机…… 既不能心急,彻底断送了改革的后路;也不能无为,让改革无法推进。 但涟卿是女帝,有女子的细腻,也有君王的魄力,本身也能在朝中与朝臣和世家相互牵制,敏感,也会更多得易位而思,未尝不是好事…… 即便朝中还是会有对涟卿登基质疑的人,但朝中,军中和百姓眼中,天子的威信在一步步树立。 陈翎深谙帝王之术,但为了燕韩的安定,许是会一直女扮男装,做她的天子;阿卿虽然起步艰难,但她有更好的条件可以直接做女帝。 还有许骄,曲边盈,商姚君…… 他认识的女子,一个比一个厉害,也有各自不同的坚持。 但这些人的存在,让他觉得女子不会比男子差。 甚至有更大的可能性。 也许,小尾巴会是西秦载入史册的女帝。 陈修远嘴角不觉扬起。 那他也是,与有荣焉…… “喵~”没想好抗议。 没想好一直在他怀中打盹,他看着奏折,有时需要落笔,大抵是刚才挤到它了。 陈修远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安抚着。 没想好很快没了脾气。 在主人的抚摸下,靠在他怀中重新睡着。 一个主人不在,它只能和另一个主人‘相依为命’。 但有它陪着,主人应该就不孤单了。 * 翌日晨间。 “太傅。” “诸位大人。” 柯度也带了人前来,身后之人手中捧的皆是昨日送来的奏折。柯度之礼,“各位大人,陛下的折子。” 众人惊讶。 “陛下不是在养病吗?” “病中还批这么多折子?” “天子确实勤勉。” 柯度笑道,“陛下说了,虽是病了,只是太医不让见风,但要让陛下全然歇下,陛下憋得慌,批折子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陛下还是能做的,只是陛下批好的折子,还要劳烦各位大人过目再送回朝中。” 折子都是分类好的。 有些是给岑远的,有些是给顾白城,还有些是给午作宁几人的。 众人逐次接过天子批注的折子,开始过目。 “陛下日益精进了。” “这一趟东巡,陛下这处受益匪浅。” “出京之后,所见所闻,便不再是纸上。” 众人看完,都交只陈修远手中。 陈修远简单过目,只挑了其中几份详看,然后放回原处,“我这里可以了,送去给魏相过目吧。” 顾白城顾虑,“老师还病着。” 顾白城是怕魏相这处殚精竭虑。 陈修远又道,“告诉魏相一声,我看过了,魏相能看则看,不看也不强求。” “是。”柯度应声。 听陈修远这么一说,顾白城就放心了。 柯度摆摆手,身后的内侍官捧了折子往魏相处去。 柯度也同众人道:“晨间太医来看过陛下,也侍奉陛下用过药了,诸位大人皆可放心,陛下是说,如果诸位大人没有旁的事,可以尽早拔冗启程。” “是!”众人拱手。 郭维也看向陈修远,“太傅,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动身吧。” * 马车上,陈修远继续看着折子。 在燕韩,他都没这么累过。 虽然陈翎去边关见沈辞的时候也是他在代理朝政,但是朝中有范玉,方四平,盛文羽等人在,他其实落得清闲。 但在这里,他要先用自己的笔迹注释。 这是岑远预先做的事。 然后,再用涟卿的笔迹御笔朱批一遍。 也就是说,要先后用两个人的字迹,也要用不同的口吻。 时间过得很快,但也很枯燥。 “喵~” 还是没想好陪着他。 他伸手轻轻安抚,脑海中也在想,他不在西秦的时候,涟卿是不是也在东巡途中,一个人安静得批着奏折,也是没想好陪着她。 他想她的时候。 她也在想他。 也会像他一样,同没想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