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就说今日是天子生辰宴,虽然是喜事,也别喝酒太急,来来来,快坐下。” 宜安郡王更怕他闹得殿中不愉快,反倒将今日的正事耽误了。 温水煮青蛙,哪有一上来就用滚烫沸水的? 永昌侯还想说什么,宜安郡王将他拽了回去,永昌侯微恼,但也还不想此时坏了事情。 刘凝予都看懵了。 早前只知道爹行事高调,但万万没想到今日在殿中怼上君的地步。 刘凝予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旁的和事老劝解,也算给了永昌侯台阶下。 刘凝予不敢吱声,却也听到永昌侯低声,“洛家竖子!” 刘凝予赶紧低头。 大监也松了口气,看向天子时,大监不知是不是错觉,天子像是无事一般,而看向东宫的时候,却见东宫正襟危坐,大监想起从刚才起,东宫就一直在认真听着每一个人说话。 ——好好看着朝中每个人的反应,看人识人,也什么样的场合你都要见过,日后才压得住。 涟卿一直记着这句话。 今日她是看了很多,也记住了很多人。 不少人早前在朝中温和,也不会随意开口,但遇到今日这样的场合,或从众,或强硬,都和她早前认识的不同;还有不少是外地入京的世家,诸侯与封疆大吏,她很多都未见过,今日也有了初步印象。 早前好像殿中说了很多,但又像刚刚开始。 涟卿目光看向永昌侯。 永昌侯虽然坐下,但明显火气微消,原本就有口气咽在喉间,抬头看向定远侯时,定远侯嘴角都是嘲讽笑意。 永昌侯当即又要恼,刘凝予脸色都挂不住。 定远侯放下酒杯,不再搭理永昌侯。 而眼下这样焦灼的场景,最着急的其实是姜连山。姜家上次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这次不能再丢一次。 司徒平和永昌侯已经开了头了,那他也不算突兀。 眼下永昌侯才同上君不快,是最好的时机。 姜连山起身,“陛下,此次入京,奉老爷子之命向天子问候,老爷子也叮嘱了示意,让连山替姜容求娶东宫,愿侍奉东宫左右。” 姜连山此话一处,殿中纷纷哗然,而后议论声纷纷。 终于,是有人点破了。 虽然早前都没想过是姜家,永昌侯和宜安郡王都滞住,早前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这才是要事,姜家抢先了。 褚辨梁也看向褚石晓,褚石晓握拳轻咳。 刚开始的时候涟卿还紧张,听到旁人稍稍将话题带到此处就会心神不宁,但仿佛经过刚才,也没那么担心了。 譬如当下姜连山起身,替姜容求亲,涟卿也未慌乱,也想起昨日见姜容的场景。 姜容是不愿意的,昨晚应当也同姜连山再商议过了,姜连山没有同意,所以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姜连山刚说完,天子还未开口,姜容也起身,恭敬拱手,“陛下,姜容不愿意。” 顿时,殿中的哗然声四起,比刚才更甚。 “你!”姜连山脸色都绿了。 姜容又朝殿上拱手,恭敬道,“陛下,殿下高洁若皎皎明月,鸣山书院国子监论道姜容有幸目睹,也与殿下相谈甚欢。但姜容亦有姜容所求,姜家祖上乃书香门第,姜容想将毕生用于致学,愿领略各地山川河岳,去到各地交流辩论,听各地大儒讲学,此乃姜容从小志向,也为此一直孜孜不倦,未曾停下脚步。所以,姜容不会在一处久留,也不宜在殿下跟前侍奉。” “你!姜容!”姜连山恼了! 姜容是他侄子,若是他儿子,他早就! 他怎么都没想到,姜容是真会如此行事。 “望陛下,殿下明鉴。”姜容掀起衣摆,朝着殿上跪下。 嚯,殿中已经不是哗然,这就是心意已决啊,这姜连山此时怕是尴尬到极致了吧! 永昌侯和宜安郡王刚才还觉得被姜连山抢占了先机,当下见姜连山一脸尴尬,挂不住,被自己侄子坑的模样,又忽然有了看好戏的心态。 褚辨梁也看向自己儿子。 褚石晓轻声道,“我觉得,姜容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褚辨梁头疼。 刘凝予见自己父亲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不敢吱声,但很快父亲就转眸看他,“你要是敢如此,我打断你的腿,剥了你的皮,你试试!” 刘凝予果断摇头,不试不试。 姜家在殿中,仿若一场闹剧。 宋佑嘉凑近,“哇塞,这次姜家可丢人丢大了,日后怕是都不敢随意入京了。” 岑远未置可否,姜容的事,涟卿之前就告诉过他,但他没想到姜容这么果决。 姜家百年世家,这么一闹,日后就算能,也很难在朝中立足。 姜容就算再不懂事,也轻易不会做这种事。 姜家内部一定有纷争。 姜连山虽然是家主,但执意将姜家从书香门第,闲散世家往朝中的实权推,未必就让姜家家中所有人信服。 姜容人很聪明。 博览群书,一心向学,又怎么会不知道分轻重? 他是特意的,却让旁人觉得他恃才傲物,年少冲动,这个人日后若是致学,怕是会集大成,若是从政,前途同样不可限量。 岑远收回目光。 涟卿看向天子示意,天子颔首。 殿中的议论声中,涟卿开口,“鸣山书院时,有幸与姜公子探讨,深觉差距,望日后更上一层,孤也借以自勉。” 殿中也跟着安静下来,都没想过东宫会回应,而且东宫的回应也岿然大气,并未拘于情爱之事,或是找回颜面,而是祝好,自勉,远非闺阁女子应有的眼界与气度。 再加上姜容也提前早前国子监论道一事,殿中忽然回过神来,方才东宫临政和大婚之事争执得如此厉害,东宫都一直未开口,旁人也好似觉得东宫不开口是应该的,但真正等东宫开口,又觉得,早前东宫不是不能开口,而是不想,只是看着听着罢了。 当下,姜容拱手,“多谢殿下,愿陛下万寿无疆。” 姜容叩首。 待得起身,又朝殿上道,“姜容告退!” “姜容!你!你给我回来!”姜连山都不是脸色挂不住,是旁人都发现,姜容根本不听他的。 无论这次姜容如何收场,但姜连山这个家主之位,无论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姜容要走,姜连山没有办法,但他也不好走,只能重新坐回位置上,面红耳赤看着姜容的身影远去。 宋佑嘉凑近岑远身侧,“嘶,六叔,这姜容有脾气啊,不怕回去挨揍啊!” 他时常挨揍,所以想的大都是挨揍的问题。 岑远没搭理他。 他继续感叹,“这就是艺高人胆大,自己有学问,所以不怕回去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