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又落了下来。 前面那道修长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落叶被他收纳于袖内。 “是的,都是我做的。”摩柯侧身望着她的方向,“强调是我亦或是黑蛇有何用?都是我这副身躯做的不是么?” 阿沅顿住,咬着唇许久才吐出零碎的字句: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摩柯漠然道,本想再说些什么,耳朵一动,敏锐的听到少女驳斥的声音藏着一丝隐蔽的沙哑,心脏忽地塌了一块地方,他本想出声安慰,陡地心脏剧烈一震,他下意识攥住胸口那处剧烈喘息了一下,脱口而出的却是冷漠至极的声音: “你方才想逃?” 话落,他和阿沅都愣了下。 阿沅迟疑地看着他:“…摩柯?” 同时攥住了藏在袖内的剪子,脚步下意识往后挪。 面前人陡地又变作了另一人,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俯视她: “你答应过我什么?” 阿沅一顿。 青年又上前一步,逼近她: “你说过不会忤逆我,你说过会听我的话。” 不,这不是我要说的! 摩柯看着面前明明惧怕却要强装出无畏的少女,他极力张嘴说着什么,告诉她不要怕,然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识海内,一条墨绿至黑色的长尾卷着他的腰腹,长尾之上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庞。 冥蛇笑着,吐着信: “小鬼,靠说大话并不能让你变得多厉害,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拿什么压制住我?你啊,你就在这儿看着吧。看我是如何达成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阿沅看着面前瞬间邪气四溢的青年,有些绝望的明白了这是摩柯又败下阵来,又被黑蛇占据了意识。 摩柯一步上前,定定地看她: “你很不乖。” “我要惩罚你。” 阿沅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扭头就跑,才小跑了一步便被摩柯捞过腰抗在了肩上! 阿沅拼命挣扎着,双腿乱踢,甚至顾不得其他,顾不得是摩柯的身子,直接拿出袖内的剪子死命往摩柯身上扎! 然而摩柯只蹙着眉,全部都受住了。被剪子扎出的骇人伤口,青麟一覆也便都好了。 摩柯捞着她的腰将她抗在肩上,大步走向马车,又将她扔回马车内! 阿沅低低一声尖叫,狼狈的翻过身才不至于摔在两个行尸身上。 阿沅怒瞪着摩柯:“呵,你还要‘修剪’我是吗?你还想怎么惩罚我?” 阿沅手指着两个行尸,“你想把我变得和他们一样吗?!” 她在赌,赌摩柯舍不得。 摩柯挑了挑眉: “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你想不想。” 话落,摩柯拉下了车帘,也将阿沅同行尸关在了马车内,旋即离开。 很快,一夜兵荒马乱之后,天亮了。 日光一点点透过车窗撒了进来。 阿沅也终于知道摩柯的打算。 他是准备给她点苦头吃的。 自第一道晨曦从车窗照进来,车夫的尸首是第一个消融的。 他是尖叫着在光中化为了灰烬。 阿沅躲在在他身后勉强熬了过去。 最难熬的是正午。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店小二的尸首便在光中陨灭了。 没了他俩的遮挡,阿沅彻底暴露在光里。 而此时,摩柯就现在马车外。 他死死盯着那辆略显穷酸的马车,他看不见,但他能闻,能听。 阿沅在里面待了多久,他也便站在外面待了多久。他听着店小二、伙夫哀嚎不已的声音,却不曾听到一丝属于阿沅的哀求声。 只要一丝声音,只要一丝声音泄出,他就会冲进去将她抱在怀里。 这便是摩柯的矛盾之处。 其实他也发现了,他是无论如何无法和冥蛇完全分割的。即便冥蛇占据了他的身躯,但他无法掌控他的心。 他们谁都无法完全掌控这幅身躯,谁也无法将对方完全压制。 很难形容,就像善恶的两面在纠缠,挣扎不休。 偶尔会有一方占据上风。 摩柯在等,只要阿沅泄出哪怕一丝的求饶,他就会挣脱束缚。 但是她连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也在嗅闻。 他接连闻到了车夫、店小二化为灰烬的腐肉味,很快他也闻到了阿沅烧焦的发香味。 摩柯在等她彻底臣服,同时也担心她会消亡。 他死死望着马车的方向,艳阳天下,手背爆起一根一根突兀的青筋。 -------------------------------------------------------------------------- 蓬莱岛。 瀑布后的别有洞天里,是嵌满整座山壁,浩浩焉如星辰般的魂灯。 季陵突然的离开打乱了众人的节奏,薛时雨在沈琮的劝说下决定暂时放下季陵,他们要去国都,当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尽快面圣,禀告关于行尸的一切。 对了,玉陶在破相之后闹了好长一会儿,被沈琮打晕了过去,这才消停了。 薛时雨捡起落在地上的魂灯,指尖细细研磨着灯底刻着的“阿沅”二字,指尖眷恋,迟迟不肯离去。 沈琮看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 “时雨……” 薛时雨眸光黯淡,摇了摇头: “我没事。” 她将属于阿沅的这盏已经熄灭的魂灯小心翼翼擦拭好后递给燃灯佛: “此番叨扰仙师了,多有抱歉。我替我那个无礼的师弟向仙师道歉,望仙师不要与他计较。” “自然。” 燃灯佛接过魂灯,对众人笑笑道:“山高水远,诸位多珍重。” 沈琮等人向燃灯佛抱拳辞别,薛时雨看了一眼阿沅的魂灯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通道狭窄,沈琮和空师父带着月儿和昏迷的玉陶先行,薛时雨垫后。 她最后看了一眼燃灯佛掌心的小小魂灯,咬唇钻进雨帘之时,忽然,身后传来燃灯佛讶异的嗓音: “怪哉怪哉!这灯竟……竟又亮了起来!” -------------------------------------------------------------------------- 晌午,金轮当空。 摩柯死死望着马车的方向,双手一寸寸紧握成拳,发出骇人的“咯咯”声,指骨泛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骤然,一只细瘦的手伸出,手指狠狠扒着车窗,在阳光的照耀下,手指晶莹,几乎快成为透明。 阿沅细若蚊蝇的嗓音从里头传来: “救……” 短短单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