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快冒烟了。 沈易眸光晦暗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道:“……我想过无数个办法怎么才能安然无恙将你带出宫,大魏尚道,思来想去唯有你…嫁于我,成为人人敬仰的国师的妻子便无人能觊觎你,宫规也不能约束你,没有人再能伤害你,只要我在一天便能护住你一天。嫁与我为妻,将你安然带出宫,这就是我和国君下的赌注,与之交换的条件便是除去黄河大妖。” 阿沅一顿,绞在背后的双手兀的指甲嵌进掌心,她缓缓抬眸,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原来是…这样啊……” 心底骤然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内心深处涌起一片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说不出的失望几乎快把她淹没了,她偏过头,在沈易看不到的地方微仰着下巴盯着窗外垂柳和柳树下随风微微晃动的秋千,唯有这样,眼眶里骤然盈出的泪才不至于落下来。 真没出息! 身后沈易还再絮叨着,一贯的清风拂面般和煦的嗓音: “所以你…还是嫁给我吧。你放心,这一切不过掩人耳目,等出了宫……” “你决定就好。”阿沅忽的打断了他,擦过他的肩径直上榻,背对着他扯过锦被盖上,淡淡道,“我累了,先休息了,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阿沅只肯露出半个后脑勺给他看全身上下写满了拒绝,沈易顿了下本想再说什么,紧了紧身侧的拳,最终只道:“三天后便是…你我的大婚,按照大魏的婚俗,三天后我才能见你,你好好休息。” 少女背对着他不答,沈易眸光沉沉抿了下唇,转身离去。 -------------------------------------------------------------------------- 三天后,皇宫大摆宴席,一是庆黄河水患已除,天降奇迹黄河不再肆虐,黎明百姓终于能安居乐业。二庆国师治水有功,圣上赐婚,排场之大前所未有。 阿沅本以为玉陶会来闹得,没想到不仅没听到一丝关于玉陶公主的风声,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眨眼就到了她的大婚之日。 她看着铜镜里芙蓉面、柳叶眉,穿着一袭烈焰如火一般嫁衣的自己,觉得陌生得可怕。 情不自禁掐了一把自己,这是……我么? 掐了下面颊,果然红了。正要掐第二下被嬷嬷拦住了:“哎呦我的小主,好不容易画好的妆容可别弄脏了!” 这嬷嬷便是当初领她和小桃等人进宫的嬷嬷。 她还记得在汤池里嬷嬷是怎样大力搓洗她一身皮肉的,简直不把她当人看,疼得要命! 然而现在嬷嬷执着眉笔的手放下,握住她手的手也是轻柔不能再轻柔了,端详她的眼神犹如端详最完美的作品,低低叹了一声:“谁能想到当初那个骨瘦嶙峋的丫头如今出落这等水灵灵的模样,啊,现在要叫你国师夫人才是。夫人,国师大人早已在外候着了,可别误了及时,我们这便走吧。” 阿沅顿了下,指尖无意识紧了紧,点了点头。 大魏皇室婚俗同一般人家自然不同,一般人家嫁女儿要覆厚重的红盖头,皇家则不同,是一张清透面纱,因此阿沅和沈易对视时,彼此都愣了下。 阿沅见惯了沈易穿一袭白,仙气飘飘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他穿的一身红,宛若穿了一身朝霞在身,面冠如玉,整个人如雪松一般不可逼视。 她知道他向来是姿容绝世的,要不然也不能把玉陶公主迷成那样。可她不知道自己在沈易眼中是什么模样,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还是觉得……觉得羞涩,尤其她还打扮成这副模样,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好看?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尤其此刻沈易傻傻地盯着她,半天没说话,连一旁嬷嬷催促他牵她的手都听不到,难道是……后悔了? 鼻子忽的一酸,阿沅咬咬牙,上前一步直接挽住了沈易的胳膊,嬷嬷一声低呼:“夫人这于礼不合!该是国师大人挽着您才是!” 而沈易怔愣之后,双眸骤然亮了起来。 阿沅踮脚,在他耳边恶狠狠道:“现在后悔晚了!” 沈易失笑:“我怎么会后悔?你只怕你……后悔。” 沈易灼灼的看着她,凤眸晶亮却也显得莫测。 阿沅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赶紧完婚离开这破地方吧,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沈易倏然一笑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两人都是一颤。 阿沅脸上瞬间热了起来,然而本鼓噪的心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知道那日他未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什么,她知道他总是深夜一个人望着月亮不知在想什么,他看了月亮多久,她也便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多久。他藏着秘密,他不说,她便不问。她从来知道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 她帮不了他任何,于他从来是拖累,或许出宫之后一别两宽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是此刻是真的。 她将眼底微湿的泪逼进去,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笑:“走吧,夫、君。” 随着她话落,沈易双眸微亮,眸光有些深像一张网似的盯着少女,手更紧紧的密不透风攥着她的,低低一声:“好。” 喜乐奏响了。 沈易牵着少女的手走上早已铺好的红毯,唢呐一起,阿沅的太阳穴好像被重重一击,脸色登时煞白,脚步微滞。 沈易眉头微蹙,垂眸看她低声道:“怎么了?” 阿沅摇了摇头:“没事,继续。” 一对璧人继续在长长的几乎不见终点的红毯亦步亦趋着,两侧鞭炮锣鼓齐鸣,整个皇宫奏响喜乐这是何等的荣誉,然而阿沅脑海里盘旋的不是唢呐鞭炮或者锣鼓的声音,而是她曾在村里听到的,也曾在沈易继位国师大典听到的摊戏独有的怪异乃至诡异的鼓点声。 那曾在天牢纠缠不休的叫她夜夜难眠的鼓点声又缠上了她。 一声更重一声,比天牢更甚,比那噩梦中的电闪雷鸣更甚,几欲把她头颅劈开似的,她凭着直觉踉跄着亦步亦趋跟着沈易,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何时不知各地,太监尖利的嗓门高呼一声:“恭迎国师大人、国师夫人。” 话落重重的一敲锣鼓,同时前所未有的强劲鼓点声炸响于她脑海,她浑身一颤跪倒在地。 天旋地转之间被沈易拥在怀里,很多很多人拥了上来,她从未见过沈易如此慌张的模样,他面容紧张,焦急着说着什么然而她什么都听不到,重击之后她忽然听不到声音了。 她只能徒劳的看着沈易嘴唇张合着,万籁俱寂中,脑海里忽然生出万千妖异诡谲,如鲜血般炽烈的曼殊沙华,那花朵妖冶地摇动着身姿,蕊丝吐哺中,清清楚楚传来一道柔美而焦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