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悟出任何东西,反而将事情扯向了更为麻烦的漩涡,但他依旧无法戳破此刻谈雪难得的快乐。 谈玉琢坐在位置上食不知味地喝完了一碗汤,站起身说要去洗手间一趟。 他绕到椅背后往外走,路过谈雪身边,谈雪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谈玉琢便俯下身,耳朵靠近谈雪的脸颊。 谈雪轻声他说话,梁颂年看了谈玉琢几眼,谈玉琢都没有注意到,听了许久之后,对着谈雪轻轻点了下头。 在谈玉琢去洗手间十分钟后,梁颂年也站起身,向谈雪表达了歉意,尔后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走廊的两边都有洗手间,梁颂年站在走廊上思考了几分钟,转向了左边。 梁颂年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推开门,看见谈玉琢站在洗手池边,拧开的水龙头下流出的水哗哗作响。 他正在洗脸,一捧一捧地往自己脸上浇水。 梁颂年走过去,把水龙头关上。 谈玉琢没有接到水,疑惑地抬起头,脸上的水珠都没有抹干净,下巴湿漉漉地淌水。 “你怎么来了。”谈玉琢眯着眼睛费力地看了一会,发现是他,抬手把脸上的水抹干净。 梁颂年歪头看他,谈玉琢潮湿着一张小脸,很单纯地笑,像是什么坏事都没有做的样子,“干什么不说话。” 他明显是用冷水洗了脸,鼻子和眼睑都被冻出淡淡的红色。 梁颂年松开手,转而撑在台面上,身子微微后靠在洗手池上,“来看你有没有哭。” 谈玉琢的皮肤被冷水一泡,显得更加白了,他垂下漆黑的眼睫,有几分犟地说:“才没哭。” 梁颂年看着他,谈玉琢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轻易地涌起不安全感。 谈玉琢走近他,小心地把自己的身子塞进他的怀抱,细声细气地问:“你来就是为了看我哭的吗?” “死变态。”谈玉琢小声。 梁颂年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烟草味道,谈玉琢应该已经做了消除味道的措施,但依旧做得不够。 他总是这样,很想尽力做好一些事情,却总是在做错误的决定。 梁颂年没有追究他,谈玉琢有点心不在焉,耳朵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他的声音又轻又飘,“颂年,我妈妈要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带任何语气起伏,没有悲伤的感觉,“她这次回来应该是想见我最后一面。” 梁颂年说“我知道”,谈玉琢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知晓的,可能很早就清楚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欲盖弥彰地隐瞒。 他从始至终都觉得在梁颂年面前展露出自己生活不幸的一角,是非常羞耻的行为。 谈玉琢对自己感到很失望,但实际上,他根本不必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自己,谈雪没有要求他,梁颂年也没有。 他想起周时,想起周时向他打开戒指盒的那一刻。 谈玉琢叹了口气,倒不是觉得自己可怜。 他觉得自己还是稍微长大了一点,曾经他在梁颂年怀里哭,哽咽地说妈妈不要他了,现在他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和眼泪。 或许也是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有点在为难梁颂年,他太难理解这种感情了,无法给予安慰,只会一再沉默地看着。 谈玉琢把自己的脸埋在梁颂年胸口干燥的布料里,“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梁颂年没有起身,手臂环在他的腰间,用的力不算大。 谈玉琢仰头看他,梁颂年垂着眼,不知道两人的视线有没有相触,他眼前便模糊了。 梁颂年和他短暂地交换了一个吻,细密地吻他的耳垂,很轻地叫他:“谈谈。” “我感觉你好难过。”梁颂年贴着他的脸颊,在眼下的位置,在眼泪流过已经干涸的地方。 谈玉琢低下头,想说生老病死,是世间常事,实际上这些年过来他已经慢慢地开始接受。 梁颂年的手放在他的背后,给他很奇异的温暖感,却问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有选择我?” “我会比周时做得更好。” 谈玉琢看向梁颂年,皱了皱眉,很不能理解,因为梁颂年从没有主动过,他一直都在被动地接受,然后扮演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所以哪怕是做前男友,他也做得十分出色,适当的关心与问候,行为绝不逾矩。 “我不太想。”谈玉琢也没什么力气去隐瞒,平淡地说,“当时认为你是我初恋,爱你的时候总不能坦然接受你的好,总觉得偿还不了,患得患失。” “后来,你一声不吭就准备出国,这件事就更加无法说出口。”谈玉琢没有愤懑,也没有怨气,语气轻松,“我本来还想着复合,好在没有说,实际上你根本也没想过和我以后要怎么样吧。” “如果当时你说复合。”梁颂年认真道,“我愿意。” 谈玉琢觉得荒谬,没忍住笑出来,“你当然会同意,只是我不想,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出国一直都是你规划中的一环,已经推迟四年了,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得继续生活下去,只是你的路和我的路太难重叠了。”谈玉琢靠在他的胸口,一副很依赖的样子,“我一开始就知道,不用那么怨天尤人。” 谈玉琢觉得现在就挺好,他们的关系只适合这样,随时都能抽身,互不纠缠,彼此做对体面人。 梁颂年没有说话,谈玉琢有种对方想要亲他的错觉,但是也没有,梁颂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一遍又一遍。 “我本来打算在国外结婚。”梁颂年沉沉地说。 谈玉琢摸摸鼻子,真心实意地为他感慨,“可惜,我老公都死了一个了,你还没能结上婚。” 说完,谈玉琢垂下眼,忧心忡忡,“怎么办呢,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先试着换一套治疗方案。”梁颂年说话的语速很慢,哄孩子一样,“你妈妈也舍不得离开你,她很坚强。” 谈玉琢用力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过了会,肩膀压抑地一耸一耸。 “你不要说了。”谈玉琢抬起脸,他把自己的脸和嘴唇都闷得很红,“我这样子怎么回去,妈妈会看出来的。” 梁颂年打开水龙头,调了合适的水温,手指沾湿了一点一点蹭谈玉琢的脸。 “好了,不是小花猫了。”梁颂年在他脸颊上亲了几口。 往回走的时候,梁颂年时不时看向他,谈玉琢有时候注意不到,有时候会注意到,注意到的时候他就会对视回去。 终于,梁颂年开口问:“你腿怎么了?” 谈玉琢迈腿走下扶梯,还没有意识到,“咋啦?” 他走了几步,发现了自己走路的别扭之处,局促地摸了摸自己左腿的膝盖,如实说:“车后座空间太小了,昨天跪久了,大腿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