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末自是不肯,一双黑亮的眼睛倔强的盯着他。 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要不,你带着少君一起回去吧。” “回哪去?白鹤斋么?”江竹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突然笑起来,“怎么,是子妤还是那老头子收买你来当说客的?” “都不是。”少年难得认真起来,“是我自己的意思。斋主,咱们回去吧。” 算起来他们已经在外面呆了四年了,过了年就是第五年。 当初主子和太子决裂,为了不连累他们,自请卸任斋主一职,远走他方,自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他那时是支持的。当朝太子残暴弑杀,白鹤斋明面上作为太子背后的倚仗和助力,实则却是太子手上的一把刀,是太子的爪牙。 他们做的都是手上染血的事,为了帮太子夺权,扫清前路,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人命。跟太子决裂,自此脱离太子的掌控,无疑是一条出路。 可他后来才知道,那狗太子给主子下了毒,还是天下第一难解的鸩毒,就连谢老前辈都没有办法,只能做些药丸来压制。 鸩毒属热性,可主子的内力却是极寒的,每年最冷的时候才会发作,发作时五脏六腑便如烈火烧灼一般,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而随着毒性侵入脉络、攻入五脏六腑,毒发的时间也会越来越早,持续的越来越长。 由最开始的三五日、变成十来日、个把月,等到鸩毒蔓延至心脏,就是最后期限了。 到那时,毒发不再受温度的限制,发作之后一月之内,就能将人的心脏彻底腐蚀,让人在剧烈的痛苦中死去。 第146章 狮王送药 下午, 叶安年烧了水,把两只山鸡烫了烫,去了毛, 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了。 野兔他实在不会弄,就挂在房梁上等江竹回来再说。 日薄西山时分,江竹才终于赶着牛车悠悠的赶回来。 叶安年听见动静出去迎接, 帮着他把车上的猪肉和药箱提下来, 却乍然瞥见车板上放着的一坛酒。 江竹平时不怎么好酒, 家里有自酿的, 也大多是果酒清甜不烈,两人偶尔喝一喝。 “怎么还买酒了?”叶安年随口问了一句。 江竹拴好牛车, 三两步追上来:“冬天冷,喝酒能暖身子。” 他这样说, 叶安年便没有多想,说起狮王给他们抓了山鸡和野兔的事。 “放那吧,明天我在家, 顺手就弄了。” “今天铺子和木坊有什么事么?” “都正常,没有什么需要你处理的。” “那就快进去洗手吃饭吧,我今晚炖了鸡汤呢。” 有江竹在,叶安年平时很少做饭,最近家里动工, 两人换班去镇上, 他才开始做起饭来。 好在他厨艺还行,至少两个孩子和江竹都觉得味道不错。 听见他说炖了鸡汤,江竹眉眼弯了弯:“好啊, 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借着堂屋矮桌上的烛光,叶安年瞥见江竹的侧脸,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江竹今天有点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 “唔,哥哥做的鸡汤好香。”福崽喝着鸡汤突然发出一声赞叹。 丁秋也道:“放了蘑菇,鲜鲜的。” 叶安年回过神来,按着江竹坐下,然后给他盛了碗鸡汤来。 炖的软嫩的鸡肉紧实入味,蘑菇和萝卜也都浸满了汤汁的味道,鲜美可口,一点也不腻人。 江竹拿起勺子慢条斯理的喝着,叶安年吃着手里的玉米饼子时不时的朝他看一眼。 但直到一顿饭吃完,江竹都没有发现。 晚上睡觉时,叶安年抱着灌好的汤婆子进屋,见江竹坐在炕桌边翻着一本书,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做什么?”江竹翻着书页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不舒服?”叶安年把手里的汤婆子塞进他怀里,蹭到他的手背,冰凉的,额头也不热。 可他就是感觉江竹今天和平时不大一样,脸色不是很好,晚上也吃得很少,只喝了一点鸡汤。 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可两个孩子都吃的很满意,一人喝了两大碗。 他自己也尝了,味道没什么不对。 “可能有些着凉,”江竹合上书,拉住了叶安年的手,“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叶安年想想也是,他自己本身就是大夫,病了应该会给自己看的。 “那就别看书了,早点睡觉。” 江竹笑笑,伸手拉住他:“一起啊。” 一夜无话。 次日叶安年早早就起来了,因为要去镇上,得提前煮饭,还是要赶早一些。 可他今日都洗漱完,煮上了粥,江竹竟然都还没醒,他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平时可是稍微有一点动静,江竹就会醒的。 他上前去摸江竹的额头,手才伸过去,就被人抓住了。 “你醒了?” 江竹朦胧间看了他一眼:“要走了?” “嗯,”叶安年摸着他的手还是冷,就道,“你今天好好休息吧,我等下找杨池过来帮着做晌饭,野兔找吴川处理下就好。” “不用,我今天好多了。” “不行。”叶安年掰开他的手,塞回被子里,“病了就好好休息。亏你自己还是大夫,这么不注意。”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快去吧。” “那你好好躺着,饭我做好焖在锅里了,饿了就起来吃点。” “好。” 叶安年走之前,还是又抱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然后去陈家找杨池说了晌午过来做饭的事,又把野兔给猎户吴川带过去,给了些银子叫他帮着拾掇一下。 都安顿好了,饭也没顾上吃,就赶着牛车走了。 江竹在他离开之后,也起来了。 因为鸩毒的发作,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身体虽然是冷的,但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灼一般,灼痛难耐,根本睡不着。 他缓了一会儿,出去打水洗漱,才发觉自己的亵衣已经都被冷汗浸透了,便找了一身干净的换上。 没多久,张民匠一行人就来了,跟他打了声招呼,带着工匠们开始搬工具干活。 挨着西屋房山起的新屋已经垒起了后墙,目测再过十来日就差不多能完工。 等两个孩子起来,江竹就去西屋翻出那坛烧酒,灌了一壶拎上,然后背着个竹篓往望月山去了。 天色还早,太阳也才刚升起来,他沿着山道一路爬到顶上,俯瞰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 忽觉脚边被什么东西拱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一团毛茸茸的黑东西。 铜钱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抄手把铜钱抱起,一人一狗找了块石头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