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那些浓黑雾气解除的瞬间，那些由冲击力撕碎而产生的细小尸骸，就被雾气无情而贪婪地吞没一空。 就像当初使用了「Ars Nova」的罗玛尼一样，「无」彻底地消去了那些怪物本身、以及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 “所以……您只是担心Beast羽化的问题？” 奈亚对那些被一瞬消灭的神话生物视若无睹。 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维特身上，对方的犹豫、愤怒、与决心都被他看在眼里。 比起让这尊邪神嗤之以鼻的所谓“人类真爱”……他更认为，是因为跨越对方一万一千五百年的爱意积累而成的守护之理，才遇到了这样的障碍。 生性狡猾的邪神双眼一转，“大可以交给抑制力去解决嘛。” 他轻飘飘地跃上二楼，将原本躲在那里的藤丸立香一把揪出来，接着就像是展示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把尚且一脸懵逼的少年御主，直接推到了维特面前， “您看，人类最后的御主不就在这里吗？这位少年已经解决了「怜悯之兽」和「回归之兽」，是被世界祝福之人，他一定也可以消除被您带来的灾难。” “……！” 说到底，维特在见面时会对藤丸立香展露那种极为热情的善意，就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如果太宰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成为长生种的话，维特希望自己能和对方一起长眠。 而就像奈亚说的那样，已经消灭了好几只人类恶Beast、被抑制力选中的迦勒底御主，则是最有可能帮他达成这个心愿的人。 “在我伤害到太宰之前，你可以杀死我吗？”维特低下头望着他。 “答应他吧，藤丸君～” 直接被邪神分～身用利爪抵住后心的藤丸立香，浑身僵硬地点了点头。 然而，此刻他的内心却是一阵疯狂的弹幕刷屏—— （这就是所谓的“如果奈亚拉托提普要你做什么，就尽量配合祂”……吗？） （但是为什么都不提一下他还会被当成人质的事啊？） （虽然说不过是被邪神抓住而已，差不多也该习惯了……但至少让他有点心理准备也好啊！？） （太宰先生这种写完剧本之后什么都不交代的坏习惯，到底还能不能改一下……） （还有维特先生，明明就说自己从来都没有杀害过人类的打算，所以每逢周二的材料周回本，要打亚马逊女战士的时候从来都请假不去！原来都是骗他的吗？！）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维特，一脸仿佛已经毫无后顾之忧般转过身，重新低下头，用他那双无机质般的黑金兽瞳看向银发男人。 “你是我第一次亲手杀死的人类呢，”他有些干涩地说，“对不起，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藤丸立香顿时觉得不太妙了。 （……等等？难道是来真的？） （等等！停下！这不对！） （说好的秘密武器呢太宰先生？！为什么你只是站着啊？！） 然而，不管内心活动再怎么翻天覆地，被叮嘱过好几遍【无论如何都要服从作战计划】的藤丸立香，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维特用他那扭曲而怪异的「手」，一举刺穿了安德烈·纪德的胸口—— 作者有话说： 别怪立香，他已经被从者宰给忽悠傻了（惆怅）甜甜星要是没有大纲的话，估计也跟着一起傻了。 * 第71章 第七十一天 嗒。 嗒。 与刚才有意折磨奈亚拉托提普的情况不同，维特对自己即将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类，充满了歉意与怜爱：贯穿了男人胸口的黑雾并没有形成那种带有分叉和荆棘的白杨枝干状，而是一根漆黑光滑的圆锥尖刺。 血液沿着刺身一滴滴落下，给美术馆冷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染上一抹妖艳而又不祥的色彩。 “咳啊……！” 伴随着被血沫进入气管而导致的呛咳声音，被一击贯穿了胸口的男人面色惨白。 除了伤口本身溢出的血迹以外，同样还有无数象征着死亡的血腥花朵，从他勉力捂住嘴唇的指缝间争先恐后地涌出。 “对不起。” 注视着面前已经停止呼吸的安德烈·纪德，维特的脸上那种带有神性的、伪装成平易近人的高傲，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了。 【他能感受到，面前之人的心跳，已经随着肌肉组织的破坏与血液的流失而逐渐减缓了。】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居然亲手杀害了弱小无力的人类。 这样做，岂不是和当初【阿玛莉莉丝/人类】的做法毫无区别？ “对不起。” 在村庄守护人类时，孩子们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泪痕，就已经开始围着自己欢呼； 在荒原守护人类时，身无长物的流浪者，会掰开自己仅存的一块麦饼递过来； 在城市守护人类时，篝火和油膏的香味飘摇整条街道，神妓的歌声和民众的赞美，将在庙宇上方彻夜回响。 【那心跳越来越慢了。】 但是，这美好都是建立在维特作为「人类守护者」的时期。 纵然也有邪恶的存在，可大多数善良而无辜的人类，还是会让他感到高兴。 只是…… 维特仿佛失去了某样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有些惘然若失地想到： 已经成为加害者的他，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这些了。 “对不起。” 终于卸下了守护者的虚名与重担、并且跨过不可逾越的底线之后，虽然很耻辱、很惆怅、不可避免地对夺走无辜者的生命有一丝浅薄的悔恨…… “对不起……但是，好轻松。” 【安德烈·纪德的心跳停止了。】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 不用再继续保护人类的话…… 难道说，他可以开始杀人了吗？ 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杀死弱小的人。 遵循着人类文明创造的道德准则与法律，杀死穷凶极恶、作奸犯科的人。 或者…… 遵循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杀死冒犯自己的人、崇拜自己的人、街头穿着黄色衣服的人、随机挑选的某一所学校、每周二晚上在电影院遇到所有一家三口…… 嗯，最后一条看起来就很不错，维特想。 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 既然现在已经没有了「使命」的束缚，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凭借着拥有的力量，在这颗星球、或者其它更大的、更远的、更辽阔的猎场上，随心所欲地开始……杀戮了？ 首先是人类。 你看，人类以前对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吧。 就像自己家里厨房里出现了蚂蚁之后，大多数人都会去寻找蚂蚁的巢穴洒下毒药，争取彻底斩草除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