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少年低下头,脸上的故作轻松里明显透着一股恹然,完全看不出刚才恣意的模样, “不过我还是愿意考虑太宰的心情,想反悔的话就请便吧。” …… 事实上,刚才的举动并不是维特单纯地控制不住自己……就算有一部分属于顺水推舟,他也还没有急色到忘记去「尊重」宛如半身的爱人。 怎么会在这个并非爱巢也并非婚房的地方,不经过太宰的同意就去冒犯对方。 只是,比起「「满足恋人的要求」,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保证恋人的安全」 事实上,几只神话生物在维特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哪怕是那只宛如千里山岭般大小的修格斯,他也有能够将三柱神之一,奈亚拉托提普之分~身当场杀得灰飞烟灭的「第一宝具」去对付。 区区一只修格斯,哪怕是可怖庞大的原始种,也不可能有外神的躯体坚固。 更不用说他现在体内的无形之子幼体早就一干二净,也不用再因为阿玛莉莉丝来回献祭而消磨体力,早就恢复了全盛状态——尤其是心爱的少年也在旁边,感觉自己现在简直能打十个阿撒……咳,好吧,倒也不至于。 但即使恢复了全盛状态,维特也不敢拿太宰的安危去冒这个险。 万一发生了某些他不可预料的事情怎么办? 更不要说,他还要考虑到对方可能会在目睹这些场景时受到的精神污染。 可是维特实在不想去拒绝太宰。 那么就想个办法,来让太宰主动反悔吧。 这也并不难,只要把自己那些都不敢让太宰看到的深沉欲望,朝他袒露出来一部分就好了。 可临到头维特又后悔了:太宰的呼吸声都停滞了下来,他本来就不够喜欢我,现在……是不是都已经开始害怕我了? 害怕自己倒也无所谓了,人类对待神明的爱里本来就会含有畏惧之心,他虽然深爱着对方,却完全没指望太宰对自己能拥有百分百的纯爱。 ……但是反过来说,这幅样子,会不会吓到太宰? 会的吧。 ……他都不说话了。 作为冠位恋爱脑,维特立刻就被自己的脑补给心疼坏了。 可剧本那会儿都已经开演到一半了,他只能勉强把最后咬对方一口吓唬人的计划取消,改成一个充满亲昵安抚意味的温柔啾咪。 然而维特没想到的是,太宰在听完他那句“反悔就请便的话”之后,反而手腕一转直接把他的手抓了回去,还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维特的胆子太小了。” 正处在歉疚不安期的末裔神明,下意识地放松自己顺着对方的力道把手伸了过去。 “……!” 然后他就被太宰狠狠地咬了一口。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太宰下口的地方,恰好是维特最后亲吻他手臂的同一位置。 这种无法确定、也不可言明的巧合感,就莫名地孕生出了一股氤氲着旖旎暧昧之意的不明情思。 “在这方面,会半途而废的维特可真不是个好老师呢,” 黑发的少年站起身来,小臂上被维特咬断的绷带散落开来,以某种缠绵的意味垂落到那只被他抓着的细瘦手腕上,衬着未干的血迹,反而显现出了一种脆弱易折的感觉。 然而太宰治却知道,这只手根本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样纤细,反而蕴含着极其可怕的力量。 可他对此毫无畏惧,甚至居高临下将那只手拉高,盯着对方为此感到茫然的表情,伸出舌尖舔掉自己淡色唇间沾染上的殷红,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安慰地嗤笑一声, “不过没关系,我是个好学生就够了。” “哎……?等等太宰、唔……!” 比起太宰治刚才默不作声听之任之的态度,维特的反应就鲜明多了。 他刚打算挣扎就被抓着手又咬了一口,明明这样的咬伤,和他以往经过的那些伤口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却让维特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温顺起来,乖乖地任由对方动作。 ……又咬在刚才伤口上。 好疼。 这里应该轻一点呀太宰。 他想这样开口朝对方撒娇,但是又想到那些压抑在自己心里的淤泥般的绝望未来,又觉得还是重一点吧。 ……越重越好。 维特有点恍惚地想。 还是让他切实地记住这份疼痛吧。 疼痛,比那些过于美好的温柔要残酷得多。 但只有这样,才不会在未来那不知道有无尽头的时光里默默怀念的时候,把他彻底逼疯。 可太宰治哪怕再怎么聪明,也是头一回亲自上手实验,显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理解相方的渴望。 他不知道是出于报复或是其他原因才会去这么做,自然不懂得照顾维特的心思。足够灵活的舌尖恶劣地用力碾磨在伤口上,但是下一秒感受到对方的颤抖,又不忍似地轻轻拂过,仿佛用羽毛尖最柔软的部分扫了一把。 维特差点都哭出来,到底谁才是传承了记忆的那个? “咦,维特的血是甜的。” 就像太宰治说的一样,他是个不管学什么进度都非常快的好学生,很快就掌握并自主研发了很多技巧,把人弄得神魂颠倒的同时,甚至还有心情点评一下味道,简直就像个挑剔的美食家, “和普通的血液味道不同呢……有树叶的味道?” “是母亲的味道,我的身体继承了母亲的血……等等,普通的血液?” 说到一半,似乎是从太宰治的话里想到了什么,被点评的那方立刻就不高兴了,“太宰会这么说的话,难道是还尝过别人的血吗?” 然而维特不知道的是,他脸上还泛着充满欢悦的靡丽红晕,双眼迷蒙地抬起来。哪怕不高兴的时候也露不出生气的脸,反而像是一只小木偶被上了发条一样,只能呆呆地开口说话。 如果遇到好孩子的话,大概会耐心地倾听他的说话,并且给予善意的回复吧。 但是,如果是不小心遇到那种心眼特别坏的家伙的话…… “当然了,” 太宰故技重施地蹭到维特的餐椅上,传统的中式餐椅不像西餐厅那样设有扶手,他可以非常亲近的贴到维特旁边,然后开始发表他含糊其辞的言论,“也是在一个人的伤口里,第一次尝到了血的味道,嗯,我记得应该是从脸上呢……” “……” 维特不说话了。 他用力地把自己寄存在太宰治那里的手腕抽回来,下一秒,整个人就出现在这张圆桌对面的位置上。 「单独显现」……突然被用在和刚亲热完的准恋人闹脾气上,也真的是足够莫名其妙了。 不过,太宰治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显现的整个过程: 几乎是在消失的瞬间,就出现在另一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