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膝弯的右手抬起,将她冰冷的素手紧握在掌心,语声锋利,带着永不低头的锐气:“臣会带公主走出这座雪山。” 呼啸而过的风雪中,李羡鱼轻轻抬眸望向他。 眼底的水雾渐渐散去,墨玉似的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她重新对他笑起来,眼眸弯弯,笑意盈盈。 纤细的素手重新抬起,环过他挺阔的脊背,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在彼此的心跳声里,李羡鱼轻声回应了他。 “我相信你。” 可这场大雪漫长得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歇。 少年仍在雪夜中跋涉,怀中少女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清浅。 她渐渐开始犯困,困得睁不开眼来,疲倦得对所有的事物都已提不起兴趣。 临渊语声沙哑地提醒她:“公主,这里是雪山。不能睡!” 李羡鱼勉强回应了一声。 她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想去看看他们走到了哪里。 是不是已经快到雪山脚下。 但她的眼睫是这般的重。 上面沉沉地挂满了碎雪,任由她如何努力,都这般无力地往下垂落。 困意阵阵袭来,似在天坛上时迎面而来的雪浪,随时都要将她吞没。 就在她将要睡去的时候,她听见临渊在她的耳畔低声启唇,给她念起一本曾经听过的话本。 素来不善言辞的少年,生平第一次这样的多话。 他为她背诵每一本记得的话本。 给她讲述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人与事,去过的地方,见过的小桥流水与大漠风沙。 他一字一句地提醒她,她还未见到自己的皇兄皇姐们是否平安,她的母妃还在披香殿里等她。 临渊将一切能想到的话都说给她听。 直至语声沙哑,直至他终是词穷。 就当李羡鱼以为他不会再启唇的时候。 抱着她的少年俯下身来,在耳畔低低唤了声她的小字。 “昭昭。” 他握紧她的素手,将她贴向自己的胸膛,在呼啸而过的风雪声里,在巍峨洁白的和卓山脉中,怀着赤忱的心意问她:“若是能走出这座雪山。若是我写婚书给你,你可愿嫁与我?” 李羡鱼慢慢抬起羽睫。 在昏暗的雪野中,见素来冷峻的少年神色温柔,眼眸如星。 李羡鱼也弯眸笑起来。 她极轻地回答,唇齿间绽开大朵大朵的雾花:“那你可要带上一整箱的话本子作为聘礼。” 她的语声轻柔:“要是父皇不同意,我们就把婚书递给皇兄。要是皇兄也不同意。我们就偷偷从宫里逃出去,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 养一条红鱼,两只兔子。 春日赏花,夏日采莲,秋日放纸鸢,冬日围炉饮茶。 就这样过完数十个春夏秋冬,也没什么不好。 但她说着,却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她想,若是今世不能实现,就来世吧。 等来世,她就做个寻常的官家千金,而临渊是在她门前打马而过的五陵少年郞。 她在秋千上看见他。 就登着花梯爬上院墙,远远地抛一朵海棠花给他。 他伸手接住,带她骑马去郊外游玩。 从小城的东面逛到北面,从山上逛到山下,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玩上一整个春日。 最后在冬日第一场雪落之前,上门来向她提亲。 骑一匹骏马,带一整箱的话本子。 她从自己的闺房里出来,拿团扇敲敲他带来的箱子,笑着问他:“这一整箱的话本子都是给我的么?” 他就大方地将手递过来,和她说:“我与话本子都归你。” 那时候,她一定会答允他。 就像是—— 此刻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雪虐风饕。 李羡鱼却觉得耳畔的声音都淡了下来, 连临渊给她的回应都变得微不可闻。 她似乎觉得没那么冷了。 被朔风吹落到面上的碎雪蓬松的似春日里的柳絮。 催她沉沉入眠。 正当她朦胧想要阖眼的时候, 却依稀看见,远处的雪野中有火光亮起。 仿佛有人正打着火把向他们奔来, 高声唤她:“公主!” 他们的语声未落, 带她走过雪野的少年终是支撑不住,单膝跪在雪地上。 鲜血从他紧咬的齿关滴落,坠在她的面上。 炽热滚烫。 李羡鱼想要启唇, 想要抬眸去看他。 可被风雪沾湿的羽睫却沉沉坠下, 隔绝了她的视线。 * 待李羡鱼再度醒转的时候, 她已躺在干净的卧榻上。 头顶朱红帏帐高悬,帐外数只火盆同时旺盛地燃烧着, 竭力驱散着冬日里的寒意。 月见守在她的榻旁,原本正低声抽泣。 此刻见她醒转, 便止住悲声, 扑到她的榻前。 “公主,您, 您终于醒了!”月见破涕为笑,又对帐外连声道:“顾大人,顾大人,公主醒了!” 她的话音落下,帐帘迅速被人掀起。 等候在外的顾悯之疾步入内。 他将方帕放在她的皓腕上,落指替她诊脉,又低声吩咐跟来的药童:“快去将熬好的药端来。” 药童应声,急急而去。 李羡鱼也在月见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她倚在柔软的大迎枕上,觉得浑身烫得难受, 思绪也混沌得厉害。 像是又回到了为紫玉笛而装病的时候。 不过这次, 却是真的。 恍惚间, 李羡鱼想起最后看到的那个场景。 她羽睫微颤,支撑着从大迎枕上起身,视线左右环顾,最终落在顾悯之身上。 她艰难出声:“顾大人,临渊呢?” 顾悯之停留在她腕脉的指尖微顿。 他低垂下眼帘,如实回答她:“公主的影卫在雪崩中因木石所击,而受内伤。此刻正于别处休养。” 李羡鱼的心高悬起。 她挣扎从榻上起身,趿鞋便要往帐外走:“他现在在哪里?我去看他。” 月见慌忙上前扶住她:“公主,您整整睡了两日,此刻初醒,正是最虚乏的时候。帐外又在落雪,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去。” 李羡鱼却仍放不心来。 她侧首去看顾悯之:“顾大人……” 顾悯之叹了声。 他终是启唇,对李羡鱼低声道:“臣会前去替公主看望。” “若是他此刻能够起身,臣便会带他前来拜见公主。” 他话音未落,远处垂落的帐帘已重新被人掀起。 李羡鱼抬眸,望见身着玄色氅衣的少年手里端着碗汤药,从帐外的风雪中步入,向她而来。 两人的视线交汇。 李羡鱼的杏眸随之亮起。 她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