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依旧,府中公主依旧。 却早已不是旧时人。 夜风再次袭来,将裴湛的酒意吹散些。 他深吸了口气,退去夜色中,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翻墙回家,没有惊动旁人,在外头套了身夜行衣夜探了一趟血卫营。 * 公主府 今晚晚膳开膳的时辰稍晚了小半时辰。因为温孤仪傍晚时分过来了,道今个是公主生辰,他来此给她庆生。 府中诸位初时自是一阵迷茫,想到上月立的规矩上所载,才意识到今个五月十二是前永安公主的生辰。 萧无忧自没有太大意外,今个逢二,又是自己生辰。不出意外,他定会过来。这一天,她都在等着他来。 盼着他早点来。 越早越好。 因为早些来,或许可以早些走。来晚一分,留宿的可能性便大一分。不想他直到傍晚才来,萧无忧的一颗心便沉到谷底。 来时没多久便是申时七刻,温孤仪道,“今日稍晚些,你别闹,师父给你做寿面。” “还有——”他顿了顿,“我把你以前喜欢的礼物都带来了,你先把玩着。” 话毕带着司寝一道去了膳房。 金镶玉九连环,菩提手钏,鹤鹿同春和合屏风,珊瑚玉插件真假盆景,蜜蜡盘珠……东西一样样奉上来。 萧无忧只觉气血翻涌。 这些都是以往生辰时,她的父兄至亲赠送的。 这厢温孤仪拿来放在她眼前是何意思? 物是人非。 当年赠她这些礼物的人都死了!被他害死了! 萧无忧拢在广袖中的手攥紧了一瞬,却在泪意涌上的一刻松开,甚至嘴角都有了点飞扬的笑意。 只挑过那珊瑚玉插件真假盆景,小心翼翼又毫无章法的摆弄,眼中充满了喜爱和稀奇。 侍奉在一侧的琥珀轻轻点了点头。 “公主!”宋嬷嬷被人搀扶着进来。 前两日,宋嬷嬷至辅国公府拿王氏的礼,为避耳目,做戏全套,王氏罚她跪了一个时辰,理由是未尽教导职责,累姑娘顶撞尊上,目无规矩。 如今回来,本还歇在房中,不曾到跟前伺候。眼下闻陛下降临,只拖着病体过来。 萧无忧本累她受这顿责罚,心中不忍,眼下见她上前,遂赶紧让琥珀搬了椅子来赐座。 宋嬷嬷是来劝她侍寝的。 也没说旁的,只说了一点,“姑娘可还记得姨娘临终的话?” 萧无忧颔首,“为自个活,听嬷嬷话。” “好!”老妇郑重颔首,“嬷嬷恳请姑娘侍寝。” 宋嬷嬷顿了顿道,“再多的话,嬷嬷先前已经说尽。如今就一句话,侍寝做天家人,借力打力,或许姑娘才有可能为自个活。” 宋嬷嬷看了眼膳房处,“再退一步讲,便是上头强要你,你又奈何?不若搏个主动,讨个顺心。” 形势比人强。 又是人在屋檐下。 萧无忧如何不知,早晚是有这么一回的。 半晌,她轻轻点了点头,只吩咐道,“稍后,琥珀去备汤浴吧。” “还是老奴来吧。”宋嬷嬷闻言,“姑娘陪着公主便好,老奴给你兑玫瑰花汁子的,那水馥郁馨甜。” 萧无忧没有意见,只让琥珀去帮衬着。 * 这晚萧无忧用了他的寿面。 他说,“永安,你今岁二十又五了。我们、我们十年未见了。” 卢七用嘴回他,“谢师父。” 萧无忧在心里说,“永安没有二十又五,她永远活在二十二岁那一年。” 用过膳,嬷嬷来回话,道是汤浴备好了。 夜色茫茫。 汤浴备好。 极强的暗示。 萧无忧攥了攥手心,起声道,“孤去沐浴,师父稍后片刻。” 温孤仪的眼神滞了一瞬,随即起身。 他道,“我帮你吧。正好我还有重礼要送你。” 他随她入净室的一刻,她脱剩小衣的一瞬,水汽缭绕间,萧无忧突然觉得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开始打颤。 “你怎么了?”温孤仪上去扶她。 冷梅香气弥散,被他攥住的手臂泛起一层细小的颗粒,萧无忧呼吸急促,虚汗直流。她猛地抽回手,惶恐道,“陛下,此间狭小,您能否出去等候片刻?” 一声“陛下”泼去温孤仪一半热情,他松了手,道,“朕让你侍女伺候你。” 进来的是琥珀。 原本今个是琳琅守夜,但是温孤仪就要看琥珀侍奉在侧的模样。 琥珀伺候完萧无忧沐浴,便开始伺候温孤仪笔墨。 温孤仪送给萧无忧的第二份礼物,是一副丹青。 美人出浴图。 萧无忧按他摆弄,倚在贵妃榻上,由他一笔笔描绘。 他没有忘记,当年萧无忧回了长安后,每年都向他讨要寿礼,他总觉没有拿的出手的,便一直回绝她。 小公主道,“那你给孤作丹青便可,孤给它挂起来。” 他也没应,只说宫里有的是画师。 温孤仪看榻上美人,再看身侧侍墨的姑娘。 她就在面前。 她贴身的侍女亦在面前侍奉。 烛火挑过一瞬,萧无忧支腮的手轻晃了一下,琥珀持簪挑灯。 却不料温孤仪抬手止住,直接吹灭了烛火。 侍女识趣又不安地退下。 萧无忧被他牵着,上了里间床榻。 她安慰自己,墨勒、珈利那样恶心,她都忍下了。 吹了烛盏灭了火,没什么不一样。 然而,事实证明,是不一样的。 那一阵阵白梅香,一声声从“永安”到“殿下”的呼唤,无一不提醒着身上人是温孤仪。是她那样纯粹爱过,却杀了她屠了她家国的男人。 梅香成血腥,激的她胃中翻搅。 她一把推开温孤仪,抓着床栏起身,大口喘着气。 “今个是你自己主动的,又何必做这幅惺惺之态!” “不、不是……” 温孤仪并不理会她,许是这一日幻境太过逼真,他根本不想打破。只按下萧无忧,重新压身下来,咬着她耳垂道,“听话,过了今晚,以后就不疼也不怕了。我们生个孩子,你要他坐江山还是去林间,都有你说了算……” “别闹!”温孤仪厉声箍住她。 “陛下,是、是妾哮症、哮……”萧无忧在方才沐浴的时候,终于意识道,自己对温孤仪的抗拒,是生理的本能。 心性强大如她,终究是无法把握生理的反应。 和他如此接触,她都想恶心???犯吐。 但是若被他发现这处,怕是雷霆之怒。所以熄灯之前,她抽了一点叠垒在一旁的锦被中的棉絮,散在净室呼吸了片刻,又让香烛熏染了半晌,这厢果然哮症发作了。病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