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后头扎着两只被捆了脚和翅膀的大白鹅和鸭子。 大白鹅贼凶,见老帽儿靠近,长脖子一探,瞅着就要叨人。 “哟,怪凶的。”老帽儿躲了躲,“要不,东西先搁大仙那车座后吧。” “不用不用。”潘三金热情,“我让盘盘抱着。” 旁边,于大仙哼了哼气。 这是怕他吞了啊,果然还是送鸡截鸡屁股的三金,这小心眼儿的劲儿,一点都没变! 潘垚抱着布袋偷偷笑。 …… 自行车的车轮子在黄泥地上滚动,带起浮土阵阵,很快,车子便离白鹭湾远了。 潘垚扶着潘三金的胳膊,探头看村口。 那儿,老帽儿还冲他们挥了挥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换下了那一身簇新的蓝褂子,穿在身上的衣服有些老旧,洗得褪了色,泛白起毛,肩头处还打了补丁。 莫名的,潘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衣裳,应该是张家发财前,老帽儿常穿的衣裳吧。 遗骨换来的富贵,不知情便罢,知道后,稍微有良心,那都是穿不住新衣裳的。 …… 很快,自行车便到了芭蕉村。 “可算是到了,老仙儿,我和盘盘就先家去了,你回去的路上慢点。” 潘家更靠村口,潘三金比于大仙先到家门口,于大仙还得再骑一段自行车。 潘垚挥手,“师父,我晚上再去瞧你。” 于大仙摆摆手。 自行车往前,天仙洞衣在晚风中摆摆,添两分仙风道骨。 …… “回来啦?饭在锅里,快洗了手去吃。” 听到动静,周爱红从屋里走了出来,瞧见潘三金自行车后座上捆的鸭子和大白鹅,她还吓了一跳。 “这哪儿来的?” 潘垚晃了晃手中的布袋,自豪又欢喜,“妈,这儿还有呢。” 往院子里的竹床上一倒,三人惊讶了下,东西不少了,还值钱。 麦乳精,炼乳,猪油糖,糖水罐头。 现在是不用票了,不过,这时候赚钱的地方也少。 大家伙自己种菜种稻谷养牲畜,菜市场都没有,买东西还是去供销社,乡下地头,多数还是靠地里的出息过日子。 这些东西,都是要用真金白银买来的。 周爱红惊讶,“你们发财了?买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买的,是别人谢咱们家盘盘的。” 说完,潘三金便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说。 他是个会说的,时不时皱眉,时不时手脚比划,说到阴深可怕处,压低了嗓门,激动时,声音再陡然拔高,唬得周爱红一跳一跳的。 最后,周爱红恍惚,“就跟听故事一样。” 还是个鬼故事。 “谁说不是。” 潘三金将大白鹅和鸭子放到牲畜栏里,潘家也是养了鸡鸭的。 潘垚在一边帮忙,她往鸡饭里糊上米糠,搅了搅,这才倒进槽里。 今天迟了,这鸭子和大白鹅肯定是不会杀了,得养养它们,可不能掉了肥膘,回头该不香了。 潘垚眼馋的瞅了几眼,直把大白鹅瞅得扑棱翅膀,一副想叨人又不敢叨的怂样,这才罢休。 旁边,潘三金还在和周爱凤闲话,“这老帽儿家的事啊,我算是看明白了,发财还是要走正道,家里太太平平的才最重要。” 周爱红:“谁说不是,这邪神哪是那么好供的,回头别为了这点财,一家子的性命都折腾了进去,到时那钱还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对了,那双耳玉瓶呢?真的毁了吗?那东西邪门,可别被坏人拿了去。” 周爱红是个操心的。 潘三金:“放心,老仙儿收着了,他那里好歹是座庙,比搁别的地方好。” “什么庙啊。”周爱红吐槽,“里头就摆了老仙儿睡觉的床板,神像都没了。” “好了,吃饭吃饭,不说这事了。” 一家人搬了桌子在院子里吃饭,傍晚时候的风凉快,周爱红今儿炒了笋干肉片,搁点辣椒,笋干切得细细的,三层的肉煎得发焦,别提多香了。 潘垚一气儿吃了一碗干饭。 这时候的碗都大,都快有她小脸大了,吃完后,潘垚自己都吓了一跳。 “只吃干的怎么行,来,喝点汤。” 周爱红舀了勺汤到潘垚碗里,是丝瓜汤,不是搁太多的水,丝瓜青绿,汤汁浓稠,才靠近就有一股丝瓜的清香扑鼻而来,清凉解暑。 片刻后。 “吃完了吗?我灶里还温了份饭菜,没动过筷子的,你给大仙送去吧。” “也和大仙说一声,以后别开伙了,妈给他准备饭食。” 周爱红翻了个小篮子出来,准备让潘垚给于大仙拎饭。 潘垚搁了汤碗,脆生生道,“吃完了。” 潘三金哼哼:“咱们家还得给老仙儿管饭啊。” 周爱红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这是小气劲儿又犯了,一拍他的后背,没好气道。 “他都是你闺女儿的师父了,这师父师父,自古都算半个爸,是自己人。” 潘三金更不痛快了,还半个爸呢。 他这整个爸都醋了。 这小心眼儿的! 周爱红恨铁不成钢,伸手扭了扭潘三金的胳膊。 “你在这个上头醋什么?蠢不蠢了!你瞧今天这事,它凶不凶?” 潘三金点头,凶,必须凶! 周爱红:“咱得和他套好近乎,他才能多教咱盘盘一些东西,这平时多学点,受点累,总比要用时不顶事来得强。” 潘三金妥协:“成成成,瞧着我闺女儿的面子,我以后不和他小气。” 潘垚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周爱红。 周爱红被瞧得不好意思了,“怎么了?” 潘垚捧着脸,笑嘻嘻模样,“嘿嘿,妈,你刚才说咱盘盘,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就好开心。” 周爱红一愣,随即心酸酸,“真是傻孩子。” “好了,快去吧,在老仙儿那儿耍一会儿也成,家里的活不用你忙。” “那我走了。”潘垚接过饭篮,又带上手电筒,脚步轻快的往小庙方向走去。 …… 夏日的夜晚是幽蓝色的,天空繁星点点,远远的有蛐蛐儿闹腾的声音传来,一阵一阵。 还未走近小庙,潘垚就瞧到了檐角处那道白色的影子,只见他周身氤氲着月华,清风中,宽袖盈风,簌簌而动。 是玉镜府君。 潘垚加快了脚步。 “师父,我来了。”才到榕树下,潘垚便喊了一声。 “快进来吧。”小庙前的空地上,于大仙躺在竹椅上纳凉,瞧见潘垚手中的篮子,那橘子皮的脸上浮上了笑,“哟,这是给我带吃的了?” 小庙檐角处,玉镜府君也朝潘垚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