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根本不是爱,只是在兄妹相依的过程中,情感发生了错误的移位,拿出耐心来慢慢纠正。 还是姑且认定这是真的,是一件不可更改的事实,然后迅速将妹妹送出国,让她一个人去冷静,以达到拨乱反正的目的。 考虑到最后,唐纳言夹着烟往唇边送,慢条斯理地抽了几口后,他勾起嘴角,讽刺地笑出了声。 要命的是,这两个最稳妥的办法,他哪一个都不愿执行,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的思绪起起伏伏,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沉下来,像电影蒙太奇的转场。 楼下响起了轻微的交谈声。 好像是蓉姨在问:“齐齐,你一天去哪儿了?” 后面唐纳言就听不清了,妹妹的声音一向轻柔。 没多久,书房的门被敲了三下。 唐纳言伸手掐灭了烟,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进来。” 房内一豆灯光,袅袅的白烟散开在黑夜的边缘。 窗户紧闭着,连温热的风也刮不进来,气氛是濒死的沉默。 庄齐懂一鼓作气的道理,她的勇气随时都会消失,所以一回来就来找哥哥。她尽量镇定地走着,走到唐纳言的对面,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她的手交握在一起,藏在桌子下面。 唐纳言没说话,他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她。 他粉青调瓷瓶一样薄脆的妹妹,此刻勇敢坚强地坐在他的面前。 过了会儿,庄齐开口说:“哥,我回来了。” 唐纳言点头:“天也黑了,你回来了就好。” 庄齐看了看窗外,十几年来都没什么变化。 树还是这些树,来来往往的,也还是这些人。 她忽然笑了:“小时候我喜欢在外面疯,但只要天一黑,我就知道得马上回家,要不然哥哥该着急了。哥哥记挂了我十二年,看着我今天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过?” 唐纳言沉默地看着她。 她笑起来很乖,白软的脸颊上一浅一深两个酒窝。 他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被庄齐抢了先:“哥,如果你还是要骂我,我就坐在这里听完。但你不用怕,我不会影响你什么的,也不会再发疯了。你觉得我恶心,不想看见我,我今晚就搬出去。” 真是小孩子讲话。 他能怕她什么?他只怕他自己。 唐纳言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要搬到哪里去?” “学校。”庄齐低下头,眼波含水,小声地说:“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我总是不回来住,因为我怕见哥哥。我管不住自己,就怕出现今天这样的事,但还是发生了。哥,我很抱歉。” 这番话听得唐纳言一阵揪心。 他温然出声:“今天是哥哥不对,我不会再因为这件事骂你,你哪里都不准去,事情也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他无法同妹妹一样,用恶心这种字眼来形容他养出来的女孩。 她是他精心呵护大的,比谁都更美丽高贵。 但他在此刻,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安抚她。 他自己脑中也一团浆糊,说什么都难免加深误会,还是想清楚了再开口。 庄齐明白了。 哥哥永远是一个明德惟馨的君子。 他只是不爱她而已,不代表从此不管她。 她点点头,看见窗户上自己的剪影。左侧的头发拢起来,黑亮的尾部温顺地趴在肩头,堆叠成轻柔的曲线。庄齐轻声说:“知道了,我听哥哥的。” 唐纳言拿下巴点了点门外:“回房去休息。” 庄齐起身离开。 也许成长的代价,就是和浪漫理想主义彻底割席。 那些梦幻而绮丽的、关于哥哥的想象,以后都不会再有。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因为揣着这件心事,做着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她很久都没睡好过了。 到了晚上,唐纳言没有去看他不感兴趣的芭蕾舞剧。 他打给张文莉,带着一点歉意说今晚有事,不能去了。 唐纳言在书房里待了大半夜。 出去时,正碰上蓉姨要去睡觉。 她小声问:“老大,你吃饭了没有?” “不吃了,小齐睡着没有?”唐纳言说。 蓉姨说:“我刚去看了她,睡得很熟。” 唐纳言点了一下头:“您也去休息吧。” 他往庄齐房间走了两步,在外面站了很久。 直到整栋楼安静下来,唐纳言一遍遍地伸手,最终也没能打开那扇门。 在经历过她激烈的告白后,他总是无法做到清清白白,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去看妹妹是不是踢掉了被子。 他这个久在红尘中的世故人,终究没有小女孩的澄明心性。 这天之后,庄齐开始在校外找房子。 她可以全盘接受在感情上出师未捷,也能够坐在唐纳言面前说明白情由,但也真的不想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不知道唐纳言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把她不伦不类的情感表达当作一种反动。 但庄齐一见到他,就会想到自己那天的冲动,然后面上的温度快速冷却,变成一支挂了冷霜的玉兰。 周五下课,静宜开车到学校来接她。 庄齐上车很快,从教学楼里跑出来,一溜烟儿地坐上去。 坐在驾驶位上看手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静宜瞥她一下:“够麻利的,我这儿消息都没给你发出去,人就到了嘿。” 庄齐系好安全带说:“在窗子里就看见你了,那我能让您久等吗?” “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这么快就翻篇儿了?”静宜说。 她立马指着叶小姐:“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道心都破碎了,全靠欺骗自己活着。” 静宜笑出声:“你都怎么欺骗自己的?” 庄齐虚弱无力地说:“假装自己最近都没回过家,所以你也别提醒我。” “这招能管用吗?” “听实话吗?” “实话。” “一点都不。” “......” 她们仍旧去胡同里吃饭。 静宜说她馋老魏家的厨子炖的汤了,她问庄齐:“行吗?” 庄齐恹恹地点头:“别说是汤,就是给我嚼人参,也是没味道。” “虽然......但是人参本来就没什么味道。” “这句话可以不用回那么快。” “......好的。” 进去时,静宜和庄齐同时哇了声。 今夜不知有什么盛事,乐队是她们几个最欣赏的那一支,平时说了许多次也不见魏晋丰请,高低错落的香槟玫瑰铺满整个院落,连服务生的西装领口里都插着一支,行走亭台楼宇中,如置花海。 庄齐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吸着番石榴汁。 服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