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地啧了声。 他偏头,盯着远处起伏的海面看了半晌后,拎着车钥匙开车去附近的理发店,打算把头发染回来。 他现在是童夏男朋友,以后要经常随童夏在医院陪外婆,顶着头银发去医院不好。 理发师看着镜子问问陈政泽:“哥们,你这颜色挺好的,确定要染回来吗?” 另一位闲着的理发师也过来看陈政泽的发色,“哪染的?染的挺好,技术不错。” 陈政泽对着面前的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童夏,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理发师:“女朋友染的,确定,染成黑色。” 陈政泽给童夏发了三条消息: 【理发店。】 【准备把头发染回来】 【有意见吗?】 【办私事的女朋友。】 好半天,也没收到童夏的回复,陈政泽勾勾唇,百无聊赖地打游戏。 头发染回来后,他驱车去医院,经由商场时,下车买了水果和营养品。 等红灯时,陈政泽对着车上的镜子,随意地抓了抓头发。 他眉梢微扬,弯唇自嘲地笑了笑,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谈。 原本打算的是,按照小姑娘的节奏慢慢往前走,反正有的是时间,但他一见到童夏,这些预想又全被现实打败,他的爱意像放开闸的瀑布,拼命地往童夏那砸,势不可挡,无人能拦,他自己也不行。 这一刻,他似乎能理解他那些狐朋狗友谈恋爱时的酸了吧唧的行为。 因为,比起面子,更喜欢她笑。 陈政泽提着两大兜东西走到病房门口,瞧见靠窗的那张床空了时,内心猛地紧了下。 “医生,麻烦问一下,靠窗床上的老人呢?”陈政泽问查房的医生。 “去世了,这会儿应该在殡仪馆。” 陈政泽原地怔了两秒,随后疯了似的往医院外跑。 “哎,小伙子,你东西。”医生出病房试图喊住他,但连他影子也没看到。 - 陈政泽到殡仪馆的时候,童夏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排队,等着被叫号,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手搭在大腿上,偏头安静地看火化炉在的位置。 和周围悲痛亦或是麻木聊着天的大人格格不入。 她安静的过分。 像一个,一动就哗啦碎一地的瓷器。 陈政泽心揪疼,他气喘吁吁地叫她。 童夏反应迟缓,他话落好久,直到他走到她身旁,她才有往声源处看的动作。 童夏看他,张口要说话,但嘴巴太干了,长下唇贴的太紧了,苦涩的舌尖蹭了嘴唇好几下,上下嘴唇才分开,她问:“你怎么来了?” 陈政泽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捧着她侧脸,眼底满是心疼,声音很低,但满含郑重,似承诺,“我在。” 童夏把手里的号码牌给陈政泽看,“一会儿就到我外婆了。” 陈政泽刹那间红了眼,他起身,拿走她手里的号码牌,把她扯进怀里。 这天,37摄氏度,庆市盛夏一贯的气温。 但,童夏从医院,到太平间,再到殡仪馆,都没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 陈政泽的怀抱很暖和,暖的让人想哭。 但她不能哭啊,她容易泪失禁,哭了就说不利索话了,会给人添麻烦,她得办好所有事,得收好外婆的骨灰,得把外婆送到妈妈和外公墓碑旁,得去养老院给外婆退租,得一个人做好多好多事…… 外婆走了,没人疼她了,无论她愿不愿意,这一刻,她都是大人了。 整个过程,童夏十分平静。 直到,工作人员把外婆推进火炉时,她忽地冲过去歇斯底里地抓着外婆,和工作人员抗争,“等一会儿,等一会让,再让我看一眼外婆,等一会儿。” 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但看着女孩撕心裂肺的样子,最终没责怪,只提醒:“后面还有人等着。” 童夏把外婆往外拽,哭着大喊,“不要,外婆不要火化了,太疼了,我们现在就走,我们走,都别动她。” 安锦去世后,童夏和外婆的世界似乎只剩了个’走‘字。 一老一小,最弱势的组合,碰到事只能走。 被李雨侵犯时,她走,林欣提出让童夏辍学混娱乐圈时,外婆走,离开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 陈政泽把人扯回来,按在怀里,不让她看,对工作人员点点头,哑声道:“推进去吧。” 很多年前,一个雨天,一位名为黄静钰女子,也被这样推进火炉。 她是陈政泽的妈妈,去世的时候,肚子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是个女孩。 陈政泽曾用一整个冬天和春天期待这个女孩。 童夏泣不成声,陈政泽拖着她不让她往下坠,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陈政泽,你把我也放进去烧吧,你知道吗,最该死的那个人是我,是我。” “是我连累了我妈和我外婆。” 她以为,她努力学习,努力长大,努力赚钱,努力让爱她的人幸福,就可以减轻这些遗憾,但现实给她重重一击。 陈政泽不擅安慰人,重复着最真实的承诺:“以后我都在。” “不害怕啊。”他抱紧她,“很多年后,我们还会见到他们的。” 童夏抱着外婆的骨灰盒,紧紧抱着,这骨灰盒,和安锦的一样,轻的让人心慌,让人恐惧。 陈政泽揽着童夏的肩旁,神色沉重,心如刀割。 把她扶上车,陈政泽替她系了安全带,轻声问:“先去我那里?” 火化都没个大人来,陈政泽已隐约猜到她在家里的处境,也不放心送她回家。 “外婆说,她想回县城看看。”童夏胸口闷,她舒了口气,继续说,“但外婆县城的房子被卖了,陈政泽,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想带外婆回去看看。” “好。”陈政泽点头,车门没关严,打电话时视线一直放她身上。 几分钟后,陈政泽上车,告诉她:“房子已经买回来了,我们现在就去。” 他拧开瓶水递给她,“想哭,可以哭出来。” 童夏摇摇头,一言不发。 两个小时候,车子到达外婆县城家。 巷子窄,里面停了一辆大货车,陈政泽的车进不去,两人在路口下车,走着过去。 门口有人等着,送钥匙的。 陈政泽接了钥匙打开门,让童夏一个人进去。 他蹲在门口抽烟,人比巷子里被暴晒的梧桐叶还要蔫。 没几分种,大货车离开巷子,一辆黑色车驶过来。 陈政泽抬头看一眼,正对副驾驶那位的视线,李雨。 他定定地看着李雨,眼神刹那间暴戾。 陈政泽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副驾驶座的李雨没想到会在这遇见陈政泽,林意说童夏外婆去世的事儿他不知道,现在在这撞见了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