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回来。他放心不下他,也不愿让沈灼怀就那样等下去。 似是什么布料被抓紧的“沙沙”的声音响起。 “准。” 司若听到皇帝说。 …… 依旧是那个拐角处的宫苑,司若步子急急趟过将将融化的雪地来到宫苑门前。只是今日得了命令,那些身着甲胄的士兵没有再进行阻拦,让出空道,叫司若自由进出。 那扇大门仍旧紧闭着,但没有上锁,随时可以推动。 司若站在门前,手触碰上砖红的沉重木门,一触即离。 不知怎的,他却有些害怕起来。 他怕他被骗了,沈灼怀早已不好——虽然智知道既然皇帝同意他来见他,便不可能还说那样的假话。 大门洞开。 屋子里黑洞洞的,窗户都被厚厚的帷幕封死,就像皇帝的寝宫一样,只点着几盏宫灯,朦胧地映照着半透明的帘幕——这也是司若的怀疑之一,似乎大部分得病的人,都有些畏光。 他走向黑暗之中,轻轻合上了身后的大门。 “沈灼怀。”他轻轻说。 其实这个寝宫很大,地方偏僻,仿佛是外界流传的冷宫,司若心想沈灼怀大抵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的,但他还是想叫,想叫上无数遍。 朦胧灯火围绕之中,是重重帷幕里若隐若现的一个削瘦人影。他似乎侧着身,整个人倚靠在床榻边,抬眼望去,能够看到橘红色摇曳火焰中他披散着长发,仿佛一樽被时间凝固了的塑像。 这样的沈灼怀,与往日不同。 忽然,那樽仿若神明的雕像活了过来。 原本被隔离着的光亮在一瞬间、从被挑起的帷幕中倾泻开来,洒落在司若身上,将他周身弥漫上一层暖黄的金边。 “……”沈灼怀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沈灼怀。”司若叫了他的名字。 相隔快一个月后,如今,此刻,他们的距离只隔着不过数层的长长绸布。 但下一刻,那帷幕却被迅速放了下去,突然出现的明亮仿若是司若梦境中若隐若现的瞬间,叫司若突然有些恍惚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你为什么要进来。”沈灼怀开口了,嗓子很哑,比平常要低沉得多,那语气并不像是惊喜,反倒带着一些有的没的恼怒——“现在他们不怕我传染给你了?!”他别着头,手却紧紧抓着那帘幕,紧握凸起的指骨表露了此刻他心中的不安定。 “明之。沈明之。”司若上前两步,隔着绸缎捉住他的手——很迅速,几乎不给沈灼怀任何反应的机会,“你是不是怨我?” “我没有怨你。”沈灼怀硬邦邦回应,却唯独不敢去直视司若的眼睛。 “事急从权……罢了。”司若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他能留下的时间不多,没有功夫去纠缠那些旧事,于是便了一下思绪,重新开口,“这次我来见你是因为我要出宫去了——”他看到沈灼怀急急转过头来,“这可能不是人麻,所以我接触你,没有关系。” 沈灼怀愣了一下,抓着帘幕的手松了。 司若借机,猛地将帷幕掀开—— 他呼吸停止了一瞬。 他终于见到沈灼怀了。 他变得……好糟糕。 沈灼怀在司若进入他所处空间的那一刻,迅速别过头去,后退两步,却高估了自己如今的体力,居然脚下一虚,差点被床脚绊倒。但只是一眼,司若还是看到了他削瘦的面庞、带着青色胡茬,大概刚清过,但却因为没有条件和体力,刮伤了一片的下巴以及眼底那乌青的眼圈。 “别看我。”沈灼怀咬紧牙关,“也别靠近我,你该走就走!” 沈灼怀忍住自己已经疯长的思念,没有回过头去看司若,扶着床头的手有些发颤。 似乎没有声音发出。 他心里空了一下。 司若为什么不说话?他已经好久没有照过镜子,现在自己脸上是不是长满了麻子,或者更夸张,成了一个面目丑陋的丑八怪?他是不是被自己吓到了? 沈灼怀下意识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脸,可皮肤反馈到的,却只有他手上那些如沟壑的、从他出生起就存在的长长疤痕。 他心里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空落。 但下一刻,一具温热的躯体却从他背后向他靠近,然后抱住了他。 沈灼怀又愣住了。 他想回头,却听到一个带着些哽咽的声音:“别动,沈明之,你瘦了好多。” 司若哭了。 沈灼怀垂下头去,长长的发丝遮挡住他的眉眼。他伸手去,有点颤颤巍巍地,却异常坚定地伸手去握住司若的手。 两个人没有交流,没有动作,许久的时间里,宫室中只能听到轻轻的啜泣声。 “好了,好了。”这回反倒是沈灼怀去安慰人了。他回转身子,正面将司若抱在怀里,两人紧紧相拥,仿佛从未有过这一场近乎生死的分离。 等司若镇定下来后,两人才分开,司若这也才头一回认真打量沈灼怀住了十几日的这个地方。 宫室宽敞,但沈灼怀给自己规划的领地范围,却在宫室一角。这里东西不多,只有一张床榻,一个水盆水桶还有一些零散放着的书和铃铛等小东西,最多的是厚厚的布帘,几乎将整个地方包裹成一个狭窄的巢穴。那些灯火藏匿于帷幕之间,忽明忽灭。 见到司若打量这一切,沈灼怀苦笑一声,踢走了倒在床边的水桶:“我不想染得更多人……” “我明白。”司若轻声道,他望向沈灼怀,“只是现在没事了,这场疫病,应该不是人麻,因此自然也不会像人麻那样通过接触传人。” 他和沈灼怀细细说了自己同皇帝说过的推测,又事无巨细的、一一向他报告了这些日子里自己在做些什么,见过什么人——他知道,沈灼怀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度过了十几天,见不到日头的十几天,他想知道这些。 沈灼怀一反他平日的多话,望着司若,就那样安静听着。 听到司若要独自一人去调查真相,司若注意到沈灼怀的呼吸急促了一下,但这回,他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急着反对,只是说:“你会安全回来的,对吗?” 司若说:“当然。”他笑了笑,“我说的,不会留你一人独活。若我回不来,我也会让他们告诉你,让你和我一起去死。有个世家公子给我陪葬,也不算浪费。” “好。”沈灼怀也笑了。 他们说了好多好多话,以前没说过,像以后也没办法说那样说。说累了,两个人就躺下来,并排躺在床榻上,司若和沈灼怀一样解了发髻,散落下一头乌发,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沈灼怀贪婪地望着司若的侧脸,似乎要将他印进自己的眼底。 他其实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在乎有话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