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不,准确点来说,是一个打横抱着另一个人的人影。 “什、什么人!”温楚志叫道。 但那道人影并未给出任何回应,仍旧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脚步看起来沉重得要陷进地里。他浑身被包裹在那白色与灰色交织的,若是去舔嗅一下,还能感觉一点盐咸味的粉尘之中,低垂着头,好像用光了全身的气力。 像是从深渊逃出来的恶鬼。 逐渐的,逐渐的,烟尘轻了,那个人的相貌也逐渐清晰。 温楚志定睛一看:“沈明之?!” 沈灼怀浑身包裹着苦涩的身影从烟尘中浮现,他面无表情,整张脸像是被固定在一个固定的神情之上,而他怀中之人垂落着手臂,一柄长剑穿过他的腹部,鲜血“滴答”、“滴答”地从那葱白指尖滚落着,沿着他们来的路,形成了一条宛若红线的印记。 那是生死不知的司若。 沈灼怀走到温楚志面前,将怀抱中的司若托付给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温楚志,只说了一句:“就醒他。” 然后便原地晕死过去。 小剧场: 本章小沈人设:苦情 小司人设:半死不活 小温人设:一个笨蛋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他好像从来没有病得这样重过。 凉或是热两种感觉像是裹挟着翻滚在一起,像一根无比尖锐的金针,直直插入他的脑海之中,他试图躲闪开,然而整个身体却重得好似被千年的寒冰紧紧压住,丝毫没有躲避的可能。 而他无论耳边还是眼前,似乎都在无数次重复着那个画面: 剑尖与他近在咫尺。 好像时间在那一刻被暂定了,耳边的风声也停了,沉重的呼吸声也变了质,他只能见到沈灼怀那双乌沉的眼瞳。 司若不躲不闪,他用极快的语速对沈灼怀道:“你有没有意识到,你的兄弟说得一口好官话,他从未离开过京城。” 沈灼怀并没有什么反应:“我知道。” “他是个镜面人,你知道吗?”司若几乎没有停顿,在沈灼怀话音刚落时就接上,“他没有死不是因为什么别的,我猜测,他的心脏在右边。” “……诺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沈灼怀轻轻道,语气飘忽,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信我一次,有这么难吗?” “我已经信了你无数次了,沈明之。”司若抚上他的脸颊,说出口的话却是冷冰冰的,“所以我希望这次,你信我。” 沈灼怀没有答话。 “你现在回头,捅他的右胸,一切都还来得及。”司若道。 “……”沈灼怀却无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司若,他手里有我必须得到的东西。” “抵得过赤妙老马孟此凡他们的命?抵得过苍川流离失所的百姓?抵得过你自己做过的一切?” 抵得过……我? 司若在心里暗暗补上了一句。 沈灼怀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那样直直地盯着司若的眼睛,好像每一个早晨,他总会这样看着他,轻声唤他起床。 “好,我知道了。”司若点了点头,唇边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那我再信你一次——” “我赌你不会杀了我。” …… 说不上来究竟是那个狠得几乎要将他吃掉的、带着血腥味的吻叫他痛,还是那一柄长剑穿破自己肢体——血肉之躯被突然降临的利器捅个对穿更痛,说实在的,司若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只依稀记得这两种疼痛感好像都很快、很快的出现,又迅速消失,接着他便陷入长久如噩梦的,醒不来的昏沉。 司若突然睁眼。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被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再往下一些,即使手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略过,也似乎沾上了粘腻的水渍——或许是血渍才对。他清楚地记得沈灼怀是从哪一处下的剑,也清楚地看到长剑穿过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只是那里好像并不很疼,反而像是麻木了一般。 比起伤口,他的胸膛——他胸膛内那颗与他一般,灵魂刚醒来不久的心脏,却如同擂鼓一般地疯狂跳动着,同时一种酸楚的、几乎将他整个心口都要浸没的“味道”,却比疼痛更快席卷了他,像是一只虫子钻进了将要成熟的、红透的果实,随即那一切变得苦涩。 这种感觉快要将他淹没。 这是一种过分陌生的情绪,叫司若仿佛将自己抽离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正躺在床上的,身受重伤的他,另一个却是漂浮在半空的司若,他以一种可怕的冷静观察着那另一个自己——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酸楚,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疼痛。 他本应抉择好了一切,因此才会对沈灼怀的杀意不躲不闪。 可是心口……还是会疼。 会很疼。 这和愤怒或是被背叛无关,只是单纯的在麻木的基础之上,出现的新生的虚无。 “你醒了?”原本昏暗的营帐帘子突然被掀起,光瞬间任性地占据了整个医帐内部,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陌生的女声。 司若有些勉强地扭头,想看看来者是谁。 “哎,你可别动了,见到你时你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别让我那三个军医白忙活一回。”那英气女声固定住帘子,走到他身边,“要见人待会儿再说。” 这自来熟的语气强硬地打断了司若的自我解离,甚至叫他觉得有一点熟悉。 果然,那道女声很快自我介绍道:“头一回见——虽然是你与我。我是温玄晏那小子的姐姐温岚越,朝廷派下来的东使将军,日后你和温玄晏一样唤我温将军便成。” 司若抿抿唇。 温楚志他们至少还是来了。 “多谢温将军出手相救。”他道,“司某身为下级遭伤痛所困,无法尽仪,还望温将军海涵。” 温岚越望着木架床上司若苍白得近无一分血色的小脸,又想起温楚志同她说的司若有多好多靠谱,叹了口气:“你我不必多礼。我听温玄晏那小子说了,大家都算自家人,对内你唤我一声长姐,也并无不妥。”她顿了顿,“好好养伤,早日好起来,温楚志不如你靠谱。” “……多谢长姐。”司若鸦青色的长睫颤了颤,“不知……那狺人圣地洞穴里的尸首,可有被好好收敛?” 提起那见一眼就会叫人背后生冷意的地方,饶是温岚越算久经沙场,也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能认得出来的,都已叫家人带回去好生安葬了,已经认不出的,我派了兵,带着军医一块儿去……处置,争取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葬礼。” 司若的眼睫有些湿润:“那就太好了。”冷场片刻,他又说,“里头或许有几位没有家人认领的,是苍川这一路与我一起同行的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