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沉静,好似没有任何东西能令他波动,“有人替你去做这件事了。” “谁……?”孟此凡挠挠头,他看看自己两个属下,两个属下一边猛摆手一边向后挪,“谁要主动接这苦差事……” “我。”这时,站在迟将身侧,一直没有开过口,这么些天也从未与孟此凡有过任何交流的赤妙却突然说话了,她定定地看着孟此凡,“我替你回狺人那里去,我来做这个探子。” “什么?”这是目瞪口呆的孟此凡一行、温楚志。 “什么?!”这是将目光直直投向沈灼怀的司若。 “怎么会是她?”司若用质问的目光看着沈灼怀。 其实不需沈灼怀回应,司若也知道沈灼怀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 那日回来后沈灼怀的欲言又止,他提问后的些微迟钝,还有后来两日让他沉浸投入而无法思索其余东西的情事,好像都是为了掩护今日的回答。 沈灼怀从来是能拖则拖的。 “为什么。”司若问,方向面对沈灼怀那侧,带着一点旁人觉察不到,但在沈灼怀看来却几乎实质化的怒气,“为什么。” “是我自己愿意的。”赤妙替沈灼怀辩解,“我觉得我应该回去,而且,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她很认真地对司若说,“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和沈大人没有关系。” 司若深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摇铃声却从墙外传来,伴随着摇铃响的,还有狺人粗鲁的叫骂。迟将稍稍推开一些阻隔着夹层与外头的机关门,深吸一口气:“我们的计划得临时改变一些。” 第119章 “狺人一起来了。” 迟将面色凝重。 现在再争吵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司若冷冷瞪了沈灼怀一眼,迅速把外袍脱下,换上了粗布衣袍。 易容也来不及,迟将左右打量一下,正巧看到角落处有一筐快用完的灰碳,便抓起一把灰,也不管恭敬不恭敬了,往面前几个人脸上抹,又帮他们把头发扯乱,不过几下功夫,原本是个正常百姓打扮的沈灼怀几人俨然一群灰头土脸、方从田地间回来的农户。 迟将语速快了些:“我与那马夫约定好在后院等,他不知道他车里要藏人,从前我也与他一起偷偷往川外或者附近运些狺人不喜的东西过,因而他不会检查车里是什么,请诸位大人不要出声。他放好马车后会出去抽水烟,到时列位藏好便好。然后待会狺人一定会进来搜查,我会带着赤妙出去自投罗网——” 他语气中带了一点沉重:“若一个时辰后我未去与大家会面……”他看向众人,“请各自珍重。” “从先前你们上来的那条路可以直接通往后院,我与大家分开走。”迟将又迅速将先前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情绪遮掩,“尽快,平安。” 他们两方人,将要面对的是不一样的两条路,也是未知的两个未来。 他们只能匆匆地对彼此点了点头,然后走向不同的路。 司若没有再和沈灼怀说一句话。 他第一次看到与前面旅店相接的那道隐秘的木门被打开,赤妙那暗红色的裙摆在罅隙间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 离开夹层后,前头传来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也更分明,他们逃亡的脚步之中,狺人士兵的大声呵斥与其中迟将的冷静应答既远又近,或许只有一墙之隔,但又好似咫尺天边。走向另一端的六人在那种紧张的呵斥下快速奔下台阶,经过乌黑没有光的廊道,推开那扇门—— 许久未见的灿烂天光突然穿越门头,摄入众人眼前,叫几人忍不住伸手挡了一下。 “……走罢。”沈灼怀打破沉默。 与前头旅店分隔的后院寂静一片,沈灼怀与司若的骏马正在吃草,见到他们,忍不住伸颈去看,地上两只得意洋洋的鸡走来走去,不时啄一啄泥地。而他们要藏身的那送货车马,就静静停在庭院之中。 那说是马车,不如说是两匹驴子驮着一辆有顶的拖车,高高的草堆在里面被堆摞起来,菜肉放了一个拖车,空气中混杂着被屠宰动物的血腥味。拖车不小,加上那些草堆,足以他们小心躲藏。 沈灼怀大致安排了一下,温楚志与司若在最里面,孟此凡和他的师爷中间,他与那个衙役殿后。司若没等他说完,便转身往车里钻。 他们刚刚藏好,勉强将车马货物恢复原样,便听到一阵亟亟的脚步声自前院传来,司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没有人敢动,视线被絮缕的草絮遮挡,但因为紧张,偶尔还能听到些衣物摩擦的声响。 “!@¥#¥@#¥”那个粗鲁的狺人男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只可惜他们还是听不懂,不过大概率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大人!”一个距离他们很近的烟嗓男声把那粗鲁狺人声音拦在似乎距离他们一步之遥的地方,听声音,他也是个会说狺人话的,只是不知是汉人还是狺人,而后这烟嗓高声叫道,“啊呀,迟老板,怎么你被……?” 司若攥住拳头。 迟将和赤妙果然也被带走了。 只听得迟将苦笑一声:“一些误会……”而后似乎是和搜查的狺人说了些什么,迟将又道,“我知道私自收留赤家小姐,是迟某的罪责,金叉大人日日搜查不易,将迟某带回去给土司大人论功行赏是应该的,但还请勿要殃及旅店无辜。” 赤妙也说:“金叉,你把迟将放了,我和你回去便是。” 那个叫金叉的狺人居然也会些汉话:“这些土司会有决断!你后院那是什么?” 还没等迟将开口,那抽水烟的烟嗓男声便说话了:“金叉大人,我每天早晨给他旅店送些猪羊鸡肉,还有粮食,今天也是刚巧。”他笑嘻嘻的,“给耽搁了,这时候才送到。这不,还要去下一家呢。” “是吗?”金叉半信半疑,随之司若便注意到狺人身上配饰碰撞,叮当作响,似是他在走近他们藏身的拖车,“里面,没别的东西?你检查过了?” 司若的心“咚咚”直跳,他清晰地听到,藏身在拖车中每个人的呼吸都紧了不止一分,包括他自己。为了能透气,那堆着的草摞并没有完全压实,因而他们能透过缝隙,看到一丝丝泄露进来的光,此刻,司若便紧张地盯着那一丝光芒看——他和温楚志被安排在最里,沈灼怀在最外,若是要起一场遭遇战,那么沈灼怀一定会率先受袭。 他不信那个叫金叉的狺人会没带着别人来。 在司若紧张的时候,沈灼怀仿佛也冥冥之中觉察到了他内心的不安,目光穿越前头两个人的肩膀,望向司若,是一个安抚的,叫他定心的眼神。 即使司若还在因为他叫赤妙出去牺牲的事情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