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梦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放到兰兰姐手里，轻轻把手覆在上面，“姐，咱这样挺好的，安安生生的活，痛痛快快的过，该快乐的时候快乐，该骂天的时候骂天，多好呀。” “是啊，是好啊……”兰兰姐笑了，眼角挤出几条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烙印。 李岚梦静静看着，又伸手摸了摸。他感觉到兰兰姐的皮肤不再像以前那样紧致了，已经有些松弛软塌。这一刻他有些恍惚，又觉得很是真实。 时间悄无声息带走了兰兰姐的青春和岁月，又狠心地将来过的痕迹刻印在她的眼尾。他很难受，在为兰兰姐的老去感到伤心。 如果可以，他希望兰兰姐一直活着，和他一起活，再一起入土。可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彩色泡沫，更没有童话故事，他能做的，也仅仅是陪着兰兰姐变老，再将兰兰姐埋葬。 “咋的了？姐老了，把你给吓着了？”兰兰姐打趣着，仿佛真从悲伤里走了出来。 李岚梦摇了摇头，“我之前还觉着自己挺年轻呢，现在发觉自己也老大不小了。” “那还是比我年轻不少，是个小鲜肉！” 李岚梦乐了，又插科打诨几句，他履行了承诺，带着兰兰姐和美美大叔去商贸大楼下了馆子。三人笑着进去，一小时后，兰兰姐和美美大叔骂骂咧咧走了出来。 “这啥饭馆啊？分明就是养猪场！”美美大叔嫌弃地摇摇头，“难吃死了，活脱脱的把人当猪宰！” 兰兰姐也赞同点头，“这还能开店？还没有顾姓小子的手艺好。” “对对！”美美大叔拍了巴掌，“1区阔少爷做的比这儿好吃多了。” “有品位啊。”李岚梦笑了笑，还去买了两杯鲜榨果汁，让兰兰姐二人尝鲜。 兰兰姐看着果汁价格肉疼不已，骂李岚梦败家，应该把这些钱存起来，美美大叔也跟着附和。等回到街铺，兰兰姐和美美大叔又端着包装精美的果汁杯，在众人面前转悠，颇有点炫耀嘚瑟的意思。 “岚哥……岚哥！”袅袅妹子叫了几声，“你家小男朋友来了，不过在你店门口待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走了？他有说去哪吗？”李岚梦看了手机，顾育明没给他发信息，也没有转账零花钱。 袅袅妹子摇摇头，“他可是1区的诶，我们这些人哪敢去问呀……” 倒也是。 李岚梦从兜里抓了几颗糖给她，“没事没事，我自个儿问问就行。” 袅袅妹子接过糖，又说：“岚哥，你听说二妞家的事儿没？” 二妞李岚梦很熟，是个憨实热心肠的姑娘，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很孝顺，平时闲暇的时候会出去做零工，补贴家用。她父亲也是个老实人，干工地活的，主要帮人装潢房子。这一家子人都好，平时哪家地板漏水，墙壁掉灰，他父女都会无偿帮忙，是0区少有的极好的存在。 “二妞家出什么事了？难不成又有不要脸的去打二妞的主意了？” “不是……”袅袅妹子叹叹两声，“是二妞的爹出事了。唉……就在昨天，二妞她爹进了医院，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呢。” “什么？！”李岚梦第一反应就是被杂碎找上门报复了，“又是那群狗日的？” “好像不是……”袅袅妹子也不清楚具体细节，“好像是说干活的时候从十楼阳台上摔了下去。” “老天……”李岚梦睁大了眼，“我记得这不是得封窗吗？封了窗咋还能掉下去？” “封窗得用木板子一块一块钉，费时还费料，这可是钱呢。”袅袅妹子瘪瘪嘴，“我听说那住户抠搜，不肯出封窗的料子，只让人拿塑料袋子横着在阳台上拉了一条线。” “这杀千刀的！”李岚梦忍不住啐了一口脏话，“叔在哪家医院？” “这得问二妞。”袅袅妹子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我今早看见二妞往05街那边去了，多半是叔的住院费太高，二妞赚钱去了……” 05街与01街不同，05街至0-10街都是干流血买卖的，就是你给钱，我流血，都是些要命的活。不过票子数量确实可观，干一次能享用好几年，但前提是得有命享受。 “你咋不拦着？05街是她能去的地儿？”李岚梦两眼一瞪。 袅袅妹子哎哟两声，“我哪来的资格拦她呀？人给亲爹赚保命钱，我能说得上话？” 李岚梦心里发堵，“那片区域都是些瘟丧，二妞但凡被盯上了，那就是强制买卖了。” “可我们都是些紧巴巴过活的，能有啥办法。” 这话倒是不假，但李岚梦护短，看不得自己人遭大罪。二妞帮过他，在他最忙的时候帮着他照顾了涂婆婆和家里的小萝卜头。叔也帮了他，他家的厨房就是叔帮着搭的。 “我去05街瞧瞧，你要是看见顾育明了，你就让他在这等我。” 他跑得很快，兰兰姐见他这么着急，也顾不上炫耀手里的果汁，赶忙跟了上去。 “你去做啥嘞？”袅袅妹子冲过去把人拉住，“岚哥去05街找二妞，你去不是添乱吗？” “二妞？”兰兰姐有些印象，“你说的那个白白嫩嫩，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姑娘？” “是嘞。”袅袅妹子把听到的消息又说了一遍，“二妞一家子帮过岚哥，岚哥心里记着呢。” “唉……”兰兰姐叹了声，从铺子里端来板凳坐下，时而叹气，时而发呆，脸上愁容不减。 另一边，李岚梦跑到05街就看见一样貌清秀的小姑娘背着小背包，坐在路边石坎上。他顿时松了口气，跑过去轻轻敲了小姑娘的头，“你个莽货！赚钱是能在这儿赚的？你是要叔白发人送黑发人？” 二妞迟缓地抬起头，脸色些许泛白，“岚哥……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了！”李岚梦见她这样憔悴，心里也难受，“05街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别来这里了。” “可是这里来钱快……” “命也去得快！” 二妞不说话，圆圆的眼微微发红。 李岚梦是心急，语气凶了些。他揉揉二妞的头，轻声说：“我也不是说风凉话……叔住院需要很多钱，你肯定很着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05街就是绞肉机，你在这讨不了好，万一把自个儿搭进去……你让叔以后咋活？” “可是我不这样做，我爸就没有活路了……”二妞语气很平淡，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成熟，“岚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感激。你别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缓缓露出微笑，发白干裂的唇撕开血口，缓缓渗出殷红。 “岚哥，我已经赚到钱了，我爸有救了……”她弯了弯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我爸有救了……” 赚到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