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个月。 好不容易能起来,楚丹樨居然闹起脾气、不肯理他了! ……原来是那接替他照顾楚丹樨的长老不清楚具体情况。毕竟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天天喜欢对着木头人说话。 整整半个月,长老照顾人倒是照顾了,可除了照顾之外,啥也没跟楚丹樨解释。 整整半个月,楚丹樨不知道时空乱流、不知道慕广寒受伤。 只以为他突然就不要他了、丢下他不管了。 又问不出、动不了。 直接生生把他逼的……手指都会动了。 在慕广寒不在的日子里,连躺椅把手都抠出一条浅浅的沟来! …… 之后的日子,慕广寒日常重新教楚丹樨使用筷子。 一碗热腾腾的面,两只笑意盈盈的煎蛋。 做什么都最好的天之骄子,如今却要与两根筷子艰难战斗才吃了半碗面,额头上都是汗。 “噗……” 楚丹樨抬起眼,皱眉。略微不满地看向略有点幸灾乐祸的慕广寒。 倒是有几分原来孤傲的样子。 但不同的是,以前慕广寒会觉得他瞪自己的样子扎心难过,如今倒是觉得,他努力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挺可爱。 那一年,时空乱流频繁。 好在慕广寒一行人收拾乱流的能力,也跟着与日俱增。甚至可以说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一般再厉害的乱流,一两个时辰也就收拾完了。唯独有一回,乱流不强,却特别恼人地顽固。 慕广寒是清早带人进的食梦林,出来时已经接近午夜。 所有人都一身血污,月华城中还下着暴雨。 好在林子旁就有前些年修好的哨所,内有从饮思湖引来的愈伤温泉,亦存有上好的药品。 众人都打算去那边过夜了。 唯有慕广寒急着回家。 因为那天是楚丹樨生辰。慕广寒本来答应过他,中午一起吃个长寿面庆祝。可结果…… 想到之前那半个月,楚丹樨心里有多委屈、多不安。慕广寒不想让他再次担心。 好在月华城不大。 冒雨跑回去,终归也是能回去的。 也好在他大半夜的落汤鸡一样回去了。 这一日照顾楚丹樨的长老实在不甚仔细,那么大的风雨,竟然没有给他关窗。窗棱在暴雨里吱呀呀砸着墙壁,风在黑夜里强劲地吹送,潲雨让房里地面湿了一片,蜡烛也全熄灭了。 慕广寒用力才将窗户重重拉严实。 他担心楚丹樨被这样冻了一整天会不会受凉,重新点上蜡烛后,就探手去摸他的额。 结果,自己冻僵的手心冷不防,被别人的温度狠狠扎了一下。 楚丹樨醒了。 黑夜里,慕广寒也看不清他这一刻的表情,就觉得烛火下黑瞳很亮。但他不及多想——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不断滴水,过来的路上还摔了一跤,下半身全是泥。白天幻境里弄出来的血污也都沾在身上。 他还是先去温泉,把自己弄干净了才是真的。 慕广寒洗回来时已是五更天。 楚丹樨不知是刚醒,还是根本没有睡,烛火下黑沉沉的眼神,是慕广寒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梦游一样靠近楚丹樨。 温热的手摸到他额头,再次确定了楚丹樨没有受凉。刚刚放下心来,又犹如雷击。 他的手被紧紧握住了。 …… 后来的那段日子,是一段如梦似幻的时光,十分的不真实。 长夜过去,永昼来临。山坡上的花开得绚烂。 楚丹樨的腿还没有好,仍坐着轮椅,也仍不说话。 但已经很会用眼神和动作表达情绪—— 他很容易就被慕广寒絮絮叨叨烦得皱眉不满,但总又是一哄就好。他没有过去那么高傲,大多时候眼神温和。 他并不抗拒慕广寒的碰触。 甚至有时候……会主动碰他。尤其慕广寒替他按摩时,楚丹樨那修长的手指会努力一点点,挑起慕广寒一点头发丝,在手中把玩。 起先慕广寒没有觉察。 而等他觉察抬起眼时,楚丹樨却又已经闭目睡了。 太阳照着他那张俊朗、苍白、平静的脸庞,美好而不真实。 慕广寒低下头。 他真的从小就是记吃不记打,自顾自觉得有一点……暗戳戳的小雀跃。 …… 很快,夏祭过去。 楚丹樨已在月华宫住满整整一年,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已痊愈了,而随着精神的明显恢复,医者也颇有信心他以前的神智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唯有那条骨头全碎的腿,医者遗憾地摇了摇头。 慕广寒的心沉下去。 ……楚丹樨不能没有腿。 他太知道楚丹樨了。 眼下,是因为他并不完全是他,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才会在这一年被桎梏的时光里,能那般平静而淡然! 一旦楚丹樨的全部神智彻底恢复原状—— 以他那样骄傲要强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 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 可就在那个秋天,某一天慕广寒推着楚丹樨出去散完步,晚上楚丹樨就忽然发起高。 医者说,是他那只废腿不能再留了,要锯掉。长老们也都被叫来了,大家都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必须当断则断。 “不行!” 只有慕广寒紧护着楚丹樨,不许任何人碰。混乱与嘈杂中,他其实也手足无措,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只是无比清楚地知道,如果没了腿,等真正的楚丹樨回来,一定会痛苦万分。比死还难受。 “阿寒……” 漫长的僵持中,他听见怀里的人本该是昏睡的楚丹樨在叫他。 “阿寒……”沉重灼热的呼吸声中,那声音很低,但十分清晰。 慕广寒僵着身子,一点点低下头。 其实这漫长的一年里,每当楚丹樨那双黑瞳平静地看着他时,他一直不能确定,楚丹樨究竟是不是认得他的。 他总觉得,如果认得,楚丹樨应该不会轻易让他碰触。 不会愿意听他那些傻话,不会用柔和的眼神看他,不会偷偷玩他的头发。 可这一刻。 他确实是在叫他名字。 尽管烧得厉害,目光恍惚,还是艰难地凑近他的耳边。 慕广寒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以为他是要说让他别让那群人碰他。 可他听了半天,断断续续的沙哑声音里,他就只反复听到几个词。 “阿寒,酸梨林……” “酸梨林。” “……” “那时,我是……想去的。” “……” 慕广寒愣愣的,霎时红了眼眶。 一时间喉头堵着,气也喘不上。 酸梨林。 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