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怒斥:“动手!” 这道命令式的声音炸响在中岛敦耳边,震得他身体颤栗幅度越来越大。 以往的经历告诉他,绝对不能反抗院长的命令。因为不服从的下场,绝对会换来更加可怕的惩罚。 如果不想要受到更多痛苦,他应该照对方的命令,砸下去……砸下去…… 可是……可是…… 锤子失去支撑力,从中岛敦的手中滑落,砸到地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他泣不成声,眼泪没出息地成串从眼眶中滑落。 亲手用钉子贯穿自己脚背这种事,他才十一岁,没有这样的勇气…… 三秒后—— “不要……对不起……啊啊啊,不要——” 在中岛敦惊惧万分的瞳孔,锤子重新被人拾起,然后用力砸下,钉子还是贯穿了…… “啊啊啊啊啊——!!!” “你就保持脚被钉住的状态,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说完,那个可怕的恶魔又留下一句话。 “像你这样的家伙,不如赶快去死!” 然后恶魔关上了阳光的缝隙,一丝温暖也没给他。 去死什么的,他不要。 他不想死…… . 昏迷又苏醒,中岛敦蜷缩在禁闭室实际为牢房的屋子里,反省了三天。 这三天他滴水未进,期间还被恶魔强行注射一定是毒药的针剂。 中岛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忍受这种程度的痛苦折磨。 就连为什么院长总说学会忍受痛苦,他都不知道。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为什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 饥饿、疼痛,以及为现状而迷茫疲惫,这些每时每刻消磨中岛敦的意志。 所以在院长又一次过来注射针剂时,他说了心里话,即便这可能会被惩罚。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禁闭吗?”院长面色黑沉。 “……”中岛敦说,“因为,你讨厌我。” 这是他很久以前就明白的事情,难过和委屈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转变成另一种情感。 院长承认了。 “没错,我确实讨厌你。”他难得平静地问,“敦,你讨厌我吗?” 中岛敦没回答,生平第一次表露出憎恨这种情绪。 “答案写在脸上了,蠢货!” 院长猛地抓住他的头发,厉声道,“那就恨我吧,睁开眼睛好好看——” 中岛敦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脖颈也卡在铁栏上,快要无法呼吸,却还要被迫望向表情藏在黑暗中的男人。 那个男人说:“这就是用暴力欺凌虐待弱者的丑陋姿态!这个世界像我这样恶鬼般的存在,多如草芥!” …… 那之后院长还说了什么,中岛敦已经没心神去听了。 外面的世界…… 仅是眼前这个地狱一般的孤儿院,他都没有逃跑的勇气,怎么会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呢? 说不定没等到长大,他就被折磨死掉了。 院长不知道走了多久后,中岛敦眼神空洞地坐在潮湿冰冷的角落,满身的疲惫和疼痛让他连小声哭泣都没力气。 可即便如此疲精竭力,他也不敢睡。 只要一睡觉,他就会控制不住地陷入院长用各种惩戒编织的噩梦,无法逃离的梦魇。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像地狱,也没有什么比院长老师更可怕的存在。 想到这次惩罚还没到尽头,中岛敦只能充满绝望地祈祷: “拜托,哪怕是鬼也好,请带我离开这里吧……” 声音细细的,小小的。 明知无望地祈求着。 想要活下去是一切生物的求生本能。 不管这个过程多么痛苦,中岛敦相信,只要活着,就能有机会见到光明,找到人生的出路。 他才不是院长和老师所说的“没有生存价值的废物”、“只会带来不幸的人”,他也肯定存在着活下去的理由。 未来一定会找到的! 所以无论院长和老师怎么说,中岛敦还是想要拼尽一切活下去。 在此之前,他绝对——要撑下去,撑到能离开的那一天,撑到希望来临…… …… 中岛敦独自待在幽暗的禁闭室,忍受着饥饿,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限漫长。 彷佛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实在招架不住身体和意识一起发出的抗议,再次坠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而后被恐惧和无望包围的梦魇紧紧缠住。 意识消失前,中岛敦在心底小声啜泣,忍不住发出微弱又无助的请求。 谁来……救救他? “吱呀”一声,夕阳从大门倾泻进来。 带有温度的光线,斜斜地躺在中岛敦脚下的不远处。 他昏睡了过去,不知道院长去而复返,还来带来了两名陌生人。 这几个人的交谈声隐约在中岛敦耳畔响起,却没有惊醒他。 直到他察觉到有人进入牢房,并靠近了自己,才惊恐地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是院长吗? 不会、不会是……又要惩罚他了吧?以前的惩罚,一天只有一次的啊。 难道惩罚手段升级,次数也要增加了吗? 等等……这是谁? 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向他这样的人道歉?为什么说来晚了? 还有……带他回家——?! 像是短暂失去了理解他人言语的能力,中岛敦脑子一片混乱,不敢呼吸,眼神胆怯又隐含一丝希望地望着陌生的长发少女。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可能的吧?绝对是听错了吧? 像他这样不讨喜又没用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的…… 然后,中岛敦听见长发少女轻声地重复了一遍。 “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中岛敦没有立刻回答,视线颤抖着从她的肩膀滑过,看见院长正站在另一名黑衣大哥哥身后,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院长……” 没用的,他逃不掉,只要院长不同意。 或许是长发少女看出了自己的顾虑,中岛敦听见她说:“不用管他,只要你愿意离开,没人拦得住我。”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她又说:“所以跟我回家吧。成为我家的一份子,不会有人骂你打你,不会挨饿,更不会再被关起来。” 中岛敦声音很小,还有些发颤:“……我、我现在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想到头来再被抛弃。 “你还是个幼崽,家里什么工作都不需要你做。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她说,“当然,不爱学习也没关系。” 她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家里的大家就会喜欢你。”